“快下来。”南宫僷温文的面孔上,添了几分严厉,却也向她伸出了那修长的手。
霍心见并未追究刚才自己所说的话,肯定是没听到吧,所以她刚收回了刚才的胆怯,又活泼乱跳了起来。但又想了想南宫老头会不会等她下去了就毫不留情的找她算今晚上的帐?不行不行她一定要给自己买个保障,于是将树桠抱得更紧了,“不下来,打死也不下来。”下来就是在找死!
南宫僷皱了皱眉,“真的不下来?”
“小女子说不下来就不下来,除非你答应我,不追究今晚的事情。”一句话,看你能把我怎么办?
面对这个何时都吃不得半点亏的调皮虫,真拿她没有丝毫办法,南宫僷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
可有些人就偏不买她的帐了,正当得意的霍心,身后传来一声惊慌大叫,“霍小鬼,蛇……你身后!”
“啊……”霍心慌忙站起身来,脚一滑,直接从树上掉了下来。
“啊……”的一声还没叫完,活活吞进了在肚子里,却发现自己没有想象中砸在地面上疼痛,反倒落在了一个香香暖暖的怀抱中。
霍心潜意识中确定已经安全了,俏皮眼睛半睁开,眯着眼眸看着南宫僷那张已经放大数倍的出现在她的瞳孔中的绝世容颜,目光顿然傻在了那张足以让人屏掉呼吸的面孔。
他眉宇高高蹙起,眼角却带着浅浅的笑意。
她圆溜溜的眼睛转个不停,心头似小鹿乱蹦。
她低着头宛宛一笑过后,忽然记起时才背后的声音,立马从南宫僷的怀中溜了下来,对着暗处怒吼了一声:“长离…你等着,我和没完…”
“折腾了大半夜,你也该够了。”南宫僷一贯温柔的声音中,掺了几分严厉。
“哼…我折腾?还不知道是谁在折腾呢?有些平日里看起来道貌岸然、有模有样的人,一见女人就把持不住了?记不得我这个徒弟也就算了,还把我惦记了大半年的东西白白送给那泼妇了?你知不知道我都已经算好了,要是将凌琼玉莲换成银子的话,最起码要值八千……”南宫僷刚开口说一句,霍心噼里啪啦的吐诉了一大堆,听起来的确是委屈的不得了,可最后才发现自己说漏嘴了,连忙用着小粉拳塞着嘴,两个眼睛眨巴眨巴的,已感大事不妙,此时不溜更待何时?心虚也不能怯了胆,“重,色,忘,徒,哼…红筱,我们走。”
“心儿,不要再闹,为师还有话要与你说。”南宫僷淡淡而言,隔袍拉住霍心的细胳膊。
红筱立刻知趣的回避了。
“说吧!如果是为了今夜的事情指责我的话,那‘您老’还是免了吧,听得我耳根子都起茧了,有的时候就真怀疑你是不是唐生转世。”霍心倔强的小眼神朝南宫僷翻了个白眼,找了个树根坐下,嘟着嘴道。
“心儿,为师并不是要指责你。你也不小了,以后这泼皮的性子也得收敛收敛了,莫要一天到晚四处惹是生非。”
她不服气站起身来,虽然个头比‘南宫老头’矮一大截,但还嘴的气势却丝毫不服输,“我才没惹是生非了,要是真有,那还不是你惯的,能怪我吗?”脑袋瓜子一转,又小声喃喃了一句,‘十六岁这般豆蔻年华的青春不正好拿来挥霍的么,人生难得重来个十六的…’后又眨了眨眼,瘪嘴嬉笑的看着南宫僷。
“我也惯不了你一辈子。”他皱眉一叹,清风过,落叶散落了他一肩。
“为什么?”她惊声问道。‘难道‘南宫老头’要将我逐出师门?那样的话我就不能继承他的遗产了?不行不行…一定不能把他惹毛了。’
“心儿,已经是大姑娘了,终归是要嫁人的。”他淡笑着,负手身后,浅笑中却也是满留伤痕。
“噗…您就别跟我开这种要人命的玩笑了,这个世界上除了你敢收留我,谁还敢要我啊?如果真的有,怕都是嫌自己活得太久了。”霍心啧啧笑说着,见南宫僷脸上的温文渐渐褪成了严肃,她撒娇的拽动着南宫僷的衣袖,可怜巴巴道:“不管,我不管,我这一辈子是打定主意跟赖着你。”
南宫僷身子微微一僵,‘咳咳咳…’止不住的咳嗽了几声,“傻丫头,哪有一辈子跟着师父的?”
霍心赶忙为南宫僷拍了拍背,‘师父!师父!您现在可还不能死啊!”发现自己说出了话,“不、不是,您长生不老,寿与天齐、寿比泰山、万寿无疆。”我这不是睁眼说瞎话么?一个病得随时随刻都离不开药罐子的人,能活那么久,那也是奇迹了。
南宫僷见她用尽毕生所学拍着马屁,不经打笑道:“放心,遗产都还没过继到你名下,为师怎能就这么死了?”
南宫僷这句话直接将霍心惊呆了,她不可思议的看了一脸不假的南宫老头,又立马低着头,圆溜溜的眼睛转个不停:他…他怎么知道?完了完了…这老头,干嘛说得这么直白,以后还怎么愉快的相处?
“你父亲来信,让你近几日回家一趟。”南宫僷浅音一落,抬头望去天际,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啊?我才不要了,一看到他那包公脸,我就瘆的慌。”她双手抹着手臂,与南宫僷拉开了长长的距离,眼珠不停转动,两个手指头来回画着圈。想想前些日子她把老头平日里喜欢的那几样东西都拿出去当了,现在都不知道转了多少次手了,这要是回去不就等于找死吗?她突然发现她这条小命能保留到至今是多么一件不容易的事,尤其是南宫老头常常置她不顾,老爹又派人四处追杀,这条小命谁都想要!
“不回去也可以,为师书桌上心法,颇为有趣,你拿去抄十遍,或者为师再考虑一下自在庄将来的继承人?”他淡然一笑,风轻云淡的转过身去,一袭白衣,青丝缭绕,几许寂寥。
霍心一听,那可使不得,谁好端端会和银子过不去呢?
“师父,我就是矫情,其实你不说我也正打算回去看老爷子的。”她稍稍愣了愣,快步追跟上南宫僷,一蹦一跳,淘气的跟在他身边。
他时而快步前行,时而稍稍放慢步伐,时而淡淡侧目看她两眼,时而嘴角一抹浅笑。
她望了望无止尽的漫漫黑夜之路,再看了看自己这一双走的‘筋疲力尽’脚,脑门子中灵光一闪,一计上了心头,“啊…”一声蹭的一下坐在了地上,抱着脚哭哭啼啼,“嘶…好痛,好痛啊…师父…我、我好像扭到脚,走、走不了了。”
南宫僷屈身蹲下,那一双温和的眸子打量着,他这个想来一肚子坏水的徒弟,“让我看看。”
但南宫僷手还触碰到她的脚,她已经将脚藏得好好的,可怜巴巴看着她师父,“师父,你先走吧,用不着管我的。等到天亮了,我就直接回家了,当然前提是还活着。”
南宫僷一容无奈的看着霍心,明知她是故意捉弄他,但还是不由自主的去纵容。
他轻声一叹,起身背过身去,机灵的小眼神儿失了方向,她瞥了瞥嘴有些小失望,就知道他不会上当。
“上来。”
见南宫僷蹲在她身前的洁白背影,她雀跃的一笑,高兴的趴在了熟悉的背上,熟练地为他将长长的发丝理在他身前。
可能是这些日子奔波累了,刚趴在南宫僷的肩头就稀里糊涂的睡着了,细声柔语,朦朦胧胧的喃喃之语:
“师父,你的头发比我的还顺滑。”
“师父,为什么不用我上次送你的发带?”
“师父,你的背好香、好舒服啊,好想就这样依上一辈子。”
一直不答话的南宫僷,身子微微一僵,顿了顿脚,“师父何曾不想陪你一辈子,只是,师父,只希望你幸福。”
睡梦中的霍心朦朦胧胧的答着,“我现在已经很幸福了,有红筱、有轰天雷、钻山炮还有很多小伙伴,他们虽然有时候有点不靠谱,可都很好玩。更好的是我还有个土豪师父,还有个大官老爹,虽然师父、老爷子心眼都很‘坏’,其实对我都是真真的好,可我还是有点想之前的那个家,也不知道爸妈怎么样了……”
“傻瓜…这里才是你真正的家啊…”
他见肩头没了什么反应,再看一眼,趴在他肩头的人儿已经传出了浅浅的鼾声,他涩然一笑,几许伤感,“那个可以护你一生的人出现了,师父是不是该放手了。”
长长一叹,那自以为一直会隐藏得很好的心,渐渐翻江倒海。
夜已净白,一望无际的天边云彩渐渐吐出鱼白,大地承载着落叶,迎接黎明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