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歌作为王府最好的一把利器,杀人方式当然不局限于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她用了最慢的一种方式——情杀。
寒门学子偶遇美人,美人不弃,相扶相依,一朝中举,美人却要嫁作他人妇。怒发冲冠,上门要人,美人夫君恼怒,一气之下伤了新科状元性命。上头惊闻消息,下令彻查,美人夫婿锒铛入狱,来年秋后问斩。而作为起源的美人被夫婿家人沉塘示众。
三条人命,死的好一个干干净净,一了百了。
到这里时节已经过了大雪,入了寒冬,还是黄昏时分,树上的枯叶也基本落无可落,常青树绿的发黑,也是一副离死不远的样子。
这头庄王刚听手下的人禀报新科状元的死讯,那头引歌一身宝蓝色厚重劲装缓缓走来,一路上不知道踏碎多少落地的枯叶。
“王爷,属下已完成任务。”引歌对着庄王抱拳作揖,目光一直不在他身上。
庄王看着她的发顶,淡淡的“嗯”了一声,然后伸手拉过她一只手,向大街走去。
在庄王的手触及她的手的时候,她身子僵了僵,瞬间又放松了,任由他拉着,只是身子落后他半步。
一路上,两人都不说话,知道走到一条偏僻的道路上。
庄王停下脚步,引歌一直将目光放在他的脚上,见他停下,自己也立刻停下。
“你认得这里吗?”庄王放开她的手,转身面对她,两人距离从半步伸展到一步。
引歌打量了一下,目光中有些迷茫,坦诚的摇头。
庄王打量了一下左右说:“那时本王就是在此处与你相遇的,你是从人贩子手里逃出来,身子瘦弱的很,不过还好遇到了本王,运气也不算太差。”最后一句说出来,庄王的语气带了些笑意。
引歌偏头看着道路边的房屋,眼里都是迷茫。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带她来这里。
庄王仔细的看着引歌的面容,即使她回头,发现了自己在看他,他的目光也毫无躲闪,眸子里带着的笑意也被她看见。
两人一时无言,庄王慢慢仔细的将眼中的笑意收敛,掐灭。眼睛又变成古井,无波无澜的。
“本王给你一个机会,你赢过本王,本王这次就放你走。”庄王看着她的眼睛,没有忽略她眼中一闪而过的讶异。
引歌抿唇,目光垂落地面,她说:“王爷……”刚说两个字又顿住,思量了一下继续说,“王爷这话可作数?”
庄王微微启唇,又复闭上,片刻才一边抽出佩剑一边说:“自然,不过仅限今日。”剑尖指地,气势蕴而不发。
引歌推开几步,抽出长刀与短刀分别握在两手,做出备战的姿态。
引歌看着他,目光凄然而怨愤,时至今日,自己的痴心怕是真正的落空了!握紧刀就冲向庄王。
大街上除了他们以外再无别人,西北风冷冷刮过,绛紫色的绸缎和宝蓝的素缎在空中一触即离,兵器碰撞的声音不断传来。
引歌看着这个不管自己出什么招式都能从容面对却不攻击她的男人,有些咬牙切齿,眼眶发红,自己的眼睛有些风泪眼,风一吹就有些湿漉漉的,现在睁大眼睛,太阳落下后有西北风不断吹来,眼眶里的泪水已经快要溢出了。
引歌退后一步,喘息几下,握着刀径直冲向庄王,眼睛一眨,泪水便夺眶而出。
庄王看着她脸上的泪水,眉头蹙起凝视着她满是血丝的眼睛,一时间没有了动作。明知道这滴眼泪毫无意义,但是看着她红着眼睛咬牙的样子,就是有些动容。
引歌没有发现庄王停下了动作,刀锋是冲着庄王左腹去的,庄王没有躲,没有挡,刀就破开了绛紫绸缎刺入了他的身子。
引歌看着血涌出就停下了脚步,握着长刀的手不可抑制的发抖,仿佛被火撩了一般松开了握刀的手,没入体内的刀身并不多,引歌一松手刀就掉到了地上。
庄王对此并不在意,向她走出两步,用空出来的左手去擦拭她脸上的泪痕。
庄王看着她惊慌失措的脸,温声说:“阿歌,冬天不要哭,脸上有水,风一吹就该疼了。”
引歌回神,抬头看他,眼眶更红,泪水汹涌,一下拍开他停留在自己脸上的手,慌乱的退后,一边摇头一边说:“我不是故意的,王爷,我……”似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只能转身运起轻功飞快离开。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庄王脸上显露出一些落寞,又看着地上沾血的长刀,抬手捂住左腹,似乎的左手上沾着的她的眼泪接触到了伤口,他感觉到一阵剧痛,欣长的身子慢慢倒下,被几个暗中保护的暗卫及时接住,不至于让他再沾染一身尘埃。
“王爷!”其中一个暗卫低低的唤了一声,庄王摆摆手,因为失血唇色淡了几分:“回去。”那暗卫愣了一下,在庄王看了他一眼之后回了“是”。
引歌仓皇而逃一路奔出城外,站在城外大道上,手还在颤抖,跌跌撞撞的走入路边树林。天色渐暗,夜幕四合,前路看不见,退路识不得。
精疲力尽的坐靠在一颗大树上,听着风声呜咽,终于是哭出声。
许多年未曾大声哭泣的人,却在此刻抱着腿缩成一团啜泣,一双哭的红肿的眼看着天色沉沉浓黑,渐渐泛蓝,再到一线鱼肚白,天色转明。
思量了一夜,发现自己竟然没有一个去处,引歌决定回到西域,回到家乡。
虽然自己从七岁开始就没有再回去过了,也不知道父母是否还在,路途如何,但一路西行,总要比在这里好,那里都比在这里好。
再后来,从冬季走到夏季,最终在沙漠里遇上了祁无依和玉珏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