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心怡,从康熙那里出来后就在御花园里晃悠,晃累了,便在假山后的石头上一坐,独自发呆。坐了一会儿,觉得身上有点凉,刚想起身回雨花阁,就听到假山后有人说话。
“这么巧啊!”
“是很巧!”
“这个就叫有缘嘛!”
三句话,三个人说,第一句是婉儿,第二句是纳兰德聿,第三句是小草。
“我不是故意要偷听的!谁让你们正好在这里说话!”心怡给自己找理由。
“缘字怎么解,我和很多人认识,是缘,走在路上,撞了一个人,是缘,就算和人吵架,也是一种缘。”纳兰德聿对小草说着。
“小草,你回去帮我拿件披风来,我有点冷!”婉儿说道。
“是!”小草应着。
“婉儿支开小草,必定有什么话要和纳兰德聿说。”心怡猜测着。
“格格,有话不妨直说!”纳兰德聿见婉儿支开了小草,料想着她有话要说。
“纳兰,上次你说的意思我懂,我知道你是怕皇上不会同意,其实你不必担心这个,那天在拍卖会上,你也听到了大家都说我们是,是郎才女貌,皇上当时也在啊,他都笑嘻嘻地看了我们好几眼,改天我瞅个机会婉转地和皇上说说,他必定是同意的。”婉儿已经是鼓足了勇气说完这番话的,非但脸上一片红霞,连低垂的脖颈上也是绯红。
面对婉儿如此痴情,纳兰德聿一时之间什么话也说不出了。
心怡听了婉儿的告白,只觉浑身无力,坐在石头上起不了身,“原来那些传言是真的,婉儿真的喜欢纳兰德聿,纳兰德聿,你怎么不说话,你倒是说话呀,你心里到底有没有她?”
纳兰德聿沉默许久,终于开口道:“多谢格格厚爱,不是我不知珍惜,实在是我已经心有所属,我如果答应格格,就对不起她!”
“你,你已经心有所属?我不相信!”婉儿认为纳兰德聿是托词。
“千真万确!”
“她比我漂亮?”
“格格您的容貌无人能及!”
“那她必定是琴棋书画出类拔萃!”
“能超越格格的琴棋书画者也是屈指可数了。”
“那,那你喜欢她什么?”婉儿不明白了。
“她聪明活泼、调皮可爱、善良体贴、有胆识有爱心,纳兰德聿今生非她不娶!”话不多,但斩钉截铁。
婉儿的眼泪当场就下来了,假山后的心怡也喜极而泣,怕惊动他们,把头埋在膝盖上,任凭泪水打湿了衣衫,婉儿和纳兰德聿后来说了些什么,也没听到,不知过了多久,她抬起头,只觉四周一片寂静,惟有鸟儿欢快地鸣叫声。
心怡悄悄起身,往假山后探了探头,没有人了,于是就这么含泪带笑地回到了怡苑,也不看屋里的几个人,径自往里屋去了,倒把那几位搞得不明所以。
歪在里屋的软榻上,痴痴呆呆地回想着那句“纳兰德聿今生非她不娶!”,柔肠百转,心甜如蜜,又想到将来也不知会怎样,康熙会不会同意,便又皱起了眉,不知不觉,止不住地掉下泪来。
外头的几个隔着帘子向内张望着,见心怡忽哭忽笑,不禁胡乱猜测起来。
“格格怎么了,怎么去了皇上那儿一次,回来就这样了?”小梅子奇怪地说道。
“就是,以往从不这样!”大虎跟着说。
“会不会在园子里撞见什么不干净的了?”小篮子冒出这么一句。
“别乱说!”二虎斥道。
“桔姐姐,你去问问!”小竹子怂恿着小桔子。
小桔子一口回绝,“我不去,格格要是不想说,问了也白问。”
秀儿也在,但她没说话,只是用担忧的眼神望着里屋。
他们一直等到晚饭时间,心怡也没出来,小竹子饿得受不了了,又催促小桔子,“桔姐姐,你去看看啊!”
小桔子硬着头皮进了里屋,见心怡还是那副模样,便悄声说:“格格,该用晚膳了!”
唤了好几声,心怡才清醒过来,“啊,天都黑了!”
“是啊!”小桔子绞了把毛巾,递给心怡,“格格,您今儿是怎么了,他们说您在园子里撞见不干净的东西了!”
“胡说八道!”心怡擦过脸,对着镜子照了照,两只眼睛红红的,快赶上兔子了,“甭听他们的,我好得很,吃饭去吧,怕是有人饿得受不了了吧!”说着挑帘子来到外边。
见小竹子望着一桌子菜肴直咽口水,便笑道:“瞧你馋的,饿了干吗不早点来叫我,来,快坐下吃吧!”
按理说,太监、宫女是不可以和主子一起同桌吃饭的,但在这里例外,心怡和他们从来都是一起吃的,秀儿刚来时见着吓得都不敢吃,慢慢地才习惯了,见心怡出来,忙去盛饭。
小竹子仗着心怡最疼他,说道:“格格,是谁欺负您,告诉我,我好好修理他。”
“我会让人欺负吗?哎,你不饿啊,还那么多话,赶紧吃你的。”见大伙都不相信的表情,又补充说:“别瞎猜,我今天听了一些话,有些感触罢了!”
“格格,您可从来没这样过,大伙都担心您出了什么事儿呢!”小梅子说。
“人都有软弱的时候,别以为我不会哭,好了,哭过就没事了,吃饭吃饭!”心怡又回到了以前的状态。
当着那几人的面心怡是很洒脱的,但人背后,又是独自伤感,晚上,躺在被窝里,想着白天纳兰德聿的话,不由自语道:“纳兰,你对我如此深情,我真的好高兴,可是我又很担心,康熙那里,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去和他说,说了以后,他会不会生气,会不会反对啊,我想一定会的,我要怎么做,才能皆大欢喜呢!”
几天后的一个清晨,心怡没事去御花园采花,正采着,遇到麻烦了,什么麻烦?纳兰德聿!
纳兰德聿巡逻到此,见到心怡,不由纳闷了,“她怎么会在皇宫里?”他还不太敢确认,于是走上前试探着招呼,“辛姑娘!”
听到纳兰德聿的声音,心怡一吓,抬头看去,“纳兰……”
“你怎么会在这里?”
心怡支吾着,“啊,我,呃,哦,是皇上找我。”
纳兰德聿看了看她的装扮,“你就穿着这身来见皇上?你当这里是街市啊,雍王爷没告诉你要穿旗装吗?”
心怡反应也算快,“呃……我当然是穿旗装来的,这个规矩我懂。”
“可你现在穿的是汉装。”
“我,我换了。”
纳兰德聿不解地看着她。
“哎呀,你不知道啦,我是先去见的心怡格格,还没见皇上呢!格格把她的衣服都拿出来让我挑,我就挑了这身。她说喜欢鲜花,我就出来采了。”这个解释也只有心怡能想出来。
纳兰德聿皱了皱眉,“少和那个心怡格格在一起,她做什么皇上都不会有意见,你就不同了,赶紧去换回来,不然等一下没法见皇上。”
心怡忙点头,“哦!你陪我去吗?”
纳兰德聿摇摇头,“不行,我现在当值,再说了,我不想见那个格格。”
“为什么呀?”
“不为什么,讨厌见她。”
心怡笑笑,“那好,我自己去了。”
纳兰德聿又叮嘱她,“见了皇上小心说话。”
“知道了。”心怡觉得纳兰德聿也蛮罗嗦的。
纳兰德聿看着她走了几步,又叫住了她,“辛姑娘,明天是二十五!”
心怡回过头朝他笑了笑,“知道了,我不会忘的。”
逢五是纳兰德聿最开心的日子,可今天却有几个电灯泡跟着,跟着就跟着吧,反正她们也知道了自己和心怡的事。
那几个电灯泡不是别人,正是薛家三姐妹。
她们可没什么心事,和大虎、二虎嘻嘻哈哈地说笑着,有他们在,纳兰德聿和心怡就不太好说悄悄话了。
三姐妹也不知道和李家兄弟说了什么,一会儿,他们便在空地上比起了武,其他人或坐或站地看着,纳兰德聿连连摇头,对心怡说:“你的人要输了!”这话说了才一会儿,大虎二虎就落败了。
秋燕笑着,“哈哈,辛姐姐,终于赢了你一回了。”看了看心怡,见心怡没有笑容,于是说:“怎么了,他们输了,你不高兴啊?”
心怡摇摇头,“你们出自名师,他们两个本来就是庄稼把式,输给你们一点都不冤。”
“秋燕姑娘,你能不能教我们几招啊?”大虎说道。
楚琴赶紧道:“我们学的都是阴柔的功夫,不适合你们。”
“大虎哥,你好傻呀,放着眼前的良师不去拜,反倒来找我们。”红瑶在一旁接上说。
二虎自然知道红瑶指的是谁,便看着纳兰德聿,“我们也想啊,就是不知道师父肯不肯收我们两个。”
小竹子凑上来,“二虎哥,我给你出个主意,找人牵线引荐呀!”说着,朝着心怡指指,大家也看向心怡。
红瑶见心怡一脸愁容,忙问:“辛姐姐,你怎么了,好象不开心呀!”
“我是不开心。”心怡也不否认。
纳兰德聿紧张了,“发生什么事了?”
心怡幽幽地说:“我要嫁人了。”
纳兰德聿一惊,“什么,你要嫁给谁?”
“不知道,还没定。”
“是不是雍王爷的意思?”秋燕问。
“姐姐,你的婚事由雍王爷做主吗,你爹娘不管吗?”红瑶也着急地问。
到了这时,心怡只好这样解释,“我自幼父母早亡,而且我也不是在这里长大的,我一直在其他地方生活,那里不学四书五经,诸子百家,我学的是算术、自然科学、洋文、医学。”
“哦!”楚琴恍然道,“难怪你会洋文呢!那你有没有和雍王爷说清楚你和纳兰大哥的事呢?”
还没等心怡回答,纳兰德聿立刻就说:“我阿玛后天就回来了,他一回来我就让他到雍王府去提亲。”
心怡望着他,“婚事是皇上的意思,那天皇上见了我,说要给我指婚。”
“啊,皇上的意思,那纳兰大哥岂不是一点希望都没有。”小红瑶脱口而出。一听这话,纳兰德聿拔腿就走。红瑶忙追问,“纳兰大哥你要去哪里?”
还是心怡了解纳兰德聿,“他要去找皇上。”
纳兰德聿站停,转身回到心怡身边,“和我一起去见皇上,我们去求皇上成全。”
二虎在心怡身边久了,也明白这是不可能的事,于是说:“皇上不会同意的。”
“没试过,怎么知道皇上不会同意?”纳兰德聿不死心。
“说心里话,我们都希望你和小姐能在一块儿,可是……”二虎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您官职太小了。”
秋燕不服气了,“婚姻一定要讲门当户对吗?”
红瑶拽着心怡的衣袖,“辛姐姐,你那么聪明,一定会有其他办法的,是不是?”
心怡微微摇着头,“我没有力量去和皇上抗衡,我更不希望……”她望着纳兰德聿,“你出什么事。”她轻轻叹了口气,“我该回去了,不然又要找我了。”
纳兰德聿带着伤痛的眼神看着心怡等人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