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热闹的人见没有什么花头也渐渐散去,只剩下心怡等人。
纳兰德聿看看心怡,“我们也走吧!”
心怡转身走了几步,停住,又转回去,抬腿进了房间。
众人惊异地互相望望,也跟着进去。
心怡来到何美娴身边,“小妹妹,我也懂点医术,让我来检查一下**,好吗?”
“你是谁呀?”
“你先不要管我是谁?让我检查一下,说不定能有什么发现。”
何美娴抽泣着问:“姐姐,你能查得出吗?”
“姐姐不能给你保证,要查过才知道。”心怡也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何美娴抹了抹眼泪,“姐姐,你查吧。”
纳兰德聿忙阻拦,“你想做什么,顺天府已经定案了。”
心怡抬头看了他一眼,“如果是冤案呢?”
“刚才仵作已经检查过了。”纳兰德聿道。
心怡摇摇头,“仵作是男人,更何况刚才他检查得一点也不仔细。”心怡用手帕做了个口罩,又问美娴要来了手套,在等候手套的时间里她打量了一下房间。
普通的一间房,南窗北门,普通的家什,收拾得干净整洁,很明显,主人是个勤快的人。靠着墙搁着一张床,床帐一半撩起,一半垂挂,死者头朝床外,脚朝里,说明死者当时想爬下床,但没有成功。
心怡戴上口罩,手套,然后去解死者的衣衫,几个男人立时转过了脸。
心怡抬了抬死者的胳膊,摁了摁皮肤,心道,“从尸体的僵硬程度来看,死亡时间应该是在今天凌晨,五更天时分,这个和何家父女说得一致。”她又观察了一下死者的脸部表情,“她看上去非常痛苦,据何树平的描述,她的病像是慢性心功能不全,如果说她心衰而亡,倒也说得通。”
接着捏开死者的口腔,看了看,然后从头开始摸着死者的骨骼,一路检查下来,没有骨折,身上也没有任何伤痕。
心怡停下手,“小竹子、小篮子,过来帮忙。”
小篮子惊叫:“啊,我们?”
小竹子满脸不情愿地,“为什么叫我们?”他指指大虎、二虎,“他们不可以呀?”
“他们俩是男人,不方便。”心怡的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了。
小竹子脱口而出,“我们不是男……?”最后一个“人”字硬生生地吞进了肚子,两人苦着脸走到尸首边。
“把尸体翻过来。”心怡指挥着。
小竹子的表情没有逃过纳兰德聿的眼睛,他原先以为竹、篮二人只是两个小厮,现在不由朝着他们多看了几眼,但小竹子长得个儿小,小篮子也没比小竹子大了多少,还都是孩子,不像成年的太监很容易分辨出来,所以怎么看,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他们是公公?除了皇宫,可以用太监的不外乎几家王府。”纳兰德聿目光又投向心怡,“她是哪个王府的?哪个王府也不会允许没出阁的姑娘到处抛头露面啊!”
心怡在尸体上检查了一番,发现尸体后背上有一个小红点,“这是什么?”她伸手去摸。
纳兰德聿看出心怡的表情有点异样,忙问,“你发现了什么?”
“你来看。”心怡招呼他。
纳兰德聿开始还有些犹豫,想着男女有别,再一想,这是为了给死者讨个公道,也就坦然走过去,蹲下凑近看。
心怡指着小红点,“你看,这个。”
纳兰德聿仔细地看着,“这么小一点,像是被飞蚊针之类的暗器刺的。”
“暗器?”心怡抬头问何美娴,“小妹妹,你二娘会武功吗?”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二娘会医术。”
心怡思索着,“我记得以前曾看过一部动画片,凶手是用缝衣针杀人的……”她突然将死者的内衣拉下,内衣上有一个微小的洞,正好与小红点相吻合。
“这个部位?……”心怡对纳兰德聿说:“纳兰德聿,你转过身去。”
“做什么?”纳兰德聿边问边转过了身。
心怡在他背后点了一下,说:“我现在点的这个部位,和死者背后那个红点的位置一样。”接着从他肩膀处探过头在纳兰德聿前胸肺处也点了点,道:“那就没错了!”
纳兰德聿被她在身上指指点点,闻到她身上的香味,顿时像被点了穴般,一时间动弹不得,也不想动弹。
“好高明的手法,小妹妹,再去击鼓,**一定是被谋杀的。”心怡得出了结论。
何美娴点了点头,站起身。
纳兰德聿激灵一下反应过来,忙伸手拦住,“等等,你肯定吗?就凭这个小红点?”
“对,就凭这个小红点。”心怡很肯定地说。
“你别胡闹,这个小红点能证明什么?”纳兰德聿问。
“我没胡闹,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这个小红点就是铁证。”
“知道吗?如果说服不了顺天府尹,你会被问罪的。”纳兰德聿的语气中含了关怀。
“你这是关心我吗?”心怡听出了,于是直视着他问。
纳兰德聿望着她,不语,两人对视了好一会儿。
心怡毕竟是过来人,已经看懂了纳兰德聿眼中的意思,她不敢再继续望着纳兰德聿了,立刻转脸对何美娴说:“我们陪你去击鼓。”
见心怡这样坚持,纳兰德聿也不好再阻拦,心里想着万一有什么麻烦,只好自己去向顺天府尹打招呼,再不行,就把老父亲拉上,怎么也不能让心怡受委屈。
告状的鼓声再次响起,人们又围了上来。
“哎,怎么还是这个小姑娘……都定案了,她还不死心。”
府尹上得堂来,一拍惊堂木,“何人击鼓?”
“大人,是民女。”何美娴抬头说。
“怎么还是你?何美娴,**的案子已经结了,她是因疾而亡,并非他杀。你不要再击鼓了,若再胡搅蛮缠,休怪本官不客气了,退堂!”府尹拔腿就想走。
“慢着!大人,何黄氏不是因疾而亡,而是被人谋杀。”心怡从堂下走上。
府尹瞪着眼睛,“大胆,你是何人,竟敢在公堂上胡说八道。”
“我是何美娴的姐姐。”
“姐姐?她不是独女吗?”府尹有点蒙。
“刚刚认的。”心怡随便扯了个借口。
纳兰德聿暗暗摇了摇头,“调皮!”
“到了公堂,为何不下跪?”府尹又问。
心怡笑笑,“要我跪你,除非你不想要你的乌纱帽了。”
“好大的口气,给她撑腰的到底是谁?”纳兰德聿对心怡是越来越摸不透了。
府尹也被心怡的气势压住了,不知她是什么来头,于是再一次问:“你究竟是何人?”
“你不用管我是谁,审好案就是了。”心怡摆出格格的气派。
“好好好,不跪就不跪,本官问你,你凭什么说何黄氏是被人谋杀?如果你拿不出真凭实据,本官将治你个扰乱公堂之罪。”府尹见心怡一脸傲气,也不敢得罪。
小竹子在堂下嘻嘻笑着道:“居然想治小姐的罪,他在发昏。”
“他当然治不了小姐的罪,可小姐若拿不出证据,怕也是很麻烦的。”二虎接过话。
纳兰德聿看了看他们,再一次对心怡的身份猜测起来,“她到底是何许人,可以不把顺天府放在眼里?”
堂上,心怡告诉府尹,“大人,证据就在尸体上。”
“是吗?”府尹不相信地,“来人,把仵作叫来。”
一会儿,仵作来到堂上。
“仵作,这位姑娘说何黄氏是被谋杀,证据就在尸体上,你有什么话说啊?”府尹说道。
“大人,刚才小人已经仔细检查过,死者身上并无伤痕。”仵作自然不承认自己验尸有误。
“凶手的手法非常高明,旁人很难察觉,何况,你刚才并没有检查她的背部。”心怡点出他的失误,“大人,请你再去一次现场。”
府尹带着不耐烦的神情,“还要去?”
“为死者讨公道,是你府尹大人的职责吧,你要是不想去,这后果可考虑过?”心怡指指堂下的那么多百姓,“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你觉得你能堵住那么多人的嘴吗?”
“就是……这位姑娘说得对……”下面的百姓起哄着。
见此情况,府尹只好再次前往何家。
到了何家,见何树平正要替妻子更衣入棺,心怡忙喊住,“等一等,等一下再换衣服。”她把死者衣服撩起对府尹和仵作说:“你们看,死者背部有一个小红点。”
“这能说明什么,被蚊虫叮咬也有可能呀!”仵作根本没往尸体上看。
“现在是冬天,哪来的蚊虫,就算是被蚊虫叮咬,也应该是个鼓起的包,你去摸摸,是否鼓起。”心怡对仵作的态度很不满。
仵作虽不情愿,也只好伸手去摸。
“仵作,是否鼓起?”府尹也问道。
“回大人,没有。”仵作又找了个理由对心怡说:“可是,人身上有个小红点也很正常,你能保证你没有吗?”
“没错,人身上有个小红点是很正常,但是……”心怡将死者的内衣拉下,指着衣上细小的洞说:“仔细看,她内衣上这个小洞恰好和这个小红点相吻合,你又怎么解释?”
“或许是她自己不小心……”仵作的话被心怡打断,“你说话经不经过大脑啊?你是仵作,验尸讲的是事实,回去好好读一下宋慈的《洗冤集录》,看看人家是怎么验尸的。”
“我验了十几年尸了,也没出过岔子,不用你这个小丫头来教训,我干这行的时候,你还没生出来呢!”仵作很恼火。
小竹子大声回敬,“你活腻味了,敢骂我们小姐。”
心怡冲着小竹子摇摇手,心道,“我是没生出来,你比我大了三百多年了。”
小竹子没辙,只好嘀咕道:“小姐真是度量大。”
“你别吵,小姐一定能让那个仵作哑口无言的。”小桔子拉了小竹子一下。
只听心怡继续说道:“十几年没出过错,并不代表这次你没有出错,事实胜于雄辩!在内衣的这个部位,你给我不、小、心弄一个小洞出来看看,形成这么小的洞,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绣花针。”
“你的意思是绣花针刺死了她。”仵作反问。
“对。”心怡肯定地说。
“笑话,绣花针怎么刺得死人?”仵作冷笑道。
心怡没理会他的冷笑,“当然能。如果凶手会武功,又懂医术,就能做到。”
府尹听出话茬了,忙问,“何美娴,你二娘可会武功?”
“民女只知道她医术很好,武功就不知道了。”何美娴答道。
“大人,你不妨将她二娘叫来,一问便知。”心怡建议着。
府尹点点头,“好,去传何美娴的二娘来。”
听审的人是越看越带劲,“哎,你们说,何黄氏到底是不是被谋杀的啊?……我瞧着像,你看那个女孩那么有把握……不是吧,小女孩懂什么啊,想逞能呗!”
小竹子听到后,撇了撇嘴,“哼,我们小姐不懂,你懂?告诉你,我们小姐说是谋杀的就一定是谋杀的。”
“你家小姐又不是神仙,破案讲究的是证据。”一直没开口的纳兰德聿在旁说着。
“纳兰……统领,别人不相信我们小姐也就罢了,怎么你也不相信啊?”大虎也支持小竹子。
“就是,等着瞧,我们小姐一定会让你们心服口服。”小竹子对心怡的崇拜已经超过了纳兰德聿。
“我只相信证据。”纳兰德聿还是那句话。
很快李玉婵走了过来,纳兰德聿注意到李玉婵的步履,不由眉头一皱。
“大人,李玉婵带到。”衙役回禀道。
“民女李玉婵叩见大人。”李玉婵跪下说道。
心怡细细打量着李玉婵,她三十上下,眉目秀丽,一说话嘴旁一个酒窝分外明显,令她更添几分妩媚。
“她要比何黄氏漂亮多了,难怪何树平会偏袒她。”心怡想着。
府尹问何树平,“何树平,你的妾室可会武功?”
“回大人,她不会。”何树平回答说。
纳兰德聿忍不住指责道:“何树平,你撒谎。”
府尹闻声看去,还没等他讲话,纳兰德聿一甩衣袍走进房间。
“原来是纳兰统领。”府尹是认得纳兰德聿的。
纳兰德聿抱了抱拳,“府尹大人,抱歉,打断你审案。”
府尹客客气气地问:“纳兰统领,你怎知何树平在撒谎?”
“府尹大人,以我的眼力,难道还看不出一个人会不会武功吗?”对于武功,纳兰德聿颇为自负。
“也是啊,何树平,你还不从实招来。”府尹自然是相信纳兰德聿的。
何树平忙叫屈,“纳兰大人,妾室确实不会武功,过去她也住在京城,有很多乡邻皆可以证明她纤纤弱质,丝毫不会武功。”
“寻常人走路脚步滞重,而习武之人就不同,武功越高,步履就越轻盈。”纳兰德聿瞧着李玉婵说。
李玉婵丝毫不动声色,纳兰德聿的话她就像没听到。
“何树平,你太不了解你的枕边人了,她非但会武功,而且,她的武功要高过你。”见李玉婵神态自若,纳兰德聿对她已经开始戒备起来了。
何树平还是不相信,“这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