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芊茹的辞退信在新闻发布会的第二天快递到家里。收快递的是罗卷益,张芊茹拆开快递,将辞退通知书拿在手里看了又看,每看一次,脸上的苍白就增加一层。罗卷益知道,妻子遭遇了职业生涯里最惨痛的一次失败。他在一旁看着,有些无能为力,只能静静地坐在床边陪伴。“还有挽回的余地吗?比如通过董事会改变汪季朝的决定?”
张芊茹摇摇头。除了脸色发白,她比任何时候都要冷静。
罗卷益怜惜地拍了拍妻子的头:“或者,你应该打电话质问一下姓汪的,不能这样欺人太甚。”
张芊茹嘴角牵动了,是一记略带嘲讽的苦笑:“我不会给他打电话,我不会和他有任何形式的纠缠。你被狗咬了,难道还要反咬他一口吗?最体面的方式,就是赶快远离疯狗。”
“那你不要再想这件事情了,现在是移植的关键时期,情绪波动对胚胎着床的影响很大。”
“行”张芊茹咬着下嘴唇,脸上透着一种冷峻:“一切,等我生完孩子再说。”
罗卷益很是欣赏妻子这样冷静决断的风格,这恰恰是他所欠缺的,遇事优柔寡断,常常是他的致命伤。罗卷益想,一对夫妻能够共同生活十几年,不是没有原因的。
汪季朝在发布会上的先斩后奏引起了乔治的极大反感,他给张芊茹打来电话,约她一起晚餐。乔治的善意让张芊茹很是温暖,她不得不告之以实情,自己在卧床静养,无法外出。
“你病了吗?怎么回事?”乔治十分关切。
“不是病,是在等待胚胎着床。”张芊茹将自己顺利完成胚胎移植的事情,简短地告诉了乔治。
“恭喜你,你终于听从自己内心的声音做了选择。”乔治的语气明显愉快了起来。他说,要做这个孩子的教父,要给孩子起个小名,“就叫心心吧,男孩女孩都适用,因为他是他妈妈听从内心的召唤才诞生的”。
张芊茹在电话里笑了起来。这是出事后,她第一次如此放松自己的心情。电话里有短暂的沉默,然后,她说:“乔治,谢谢你。”
“well“乔治在电话里轻声回应:“我只是希望你能快乐。”
挂断电话,张芊茹不由得想起了夏晓晨的话,她说,你和乔治真是两个聪明人啊,把暧昧玩得如此炉火纯青、充满智慧。
我们是在“玩”暧昧吗?我们真的是聪明人吗?张芊茹自问。其实,男人与女人之间,能将彼此的关系维持到这样的状态实属不易,往前一步则太近、后退一步则太远,两种结果都不是她想要的。只有不近不远,一切拿捏得掐到好处,才是最安全最持久的维系。
自从那晚和李晶在街头分别,郑海涛就陷入巨大的愤怒中无法自拔。当年,李晶不辞而别跑去“海上皇”当********,海涛遭遇了情感的伤害以及对其男性尊严的羞辱。而现在,李晶亲口承认抛弃了自己的亲生骨肉,海涛感受到的则是一种巨大的愤怒,这个女人违背人伦天性的做法深深地激怒了他。
她既然怀上了那个虎哥的孩子,还有胆把孩子生了下来,最后怎么忍心将一个小生命随意抛弃掉啊?虎毒不食子,这个女人的内心变得多么恶毒啊。海涛又想起了小铃铛那张红扑扑的小圆脸,多好的孩子,就这样成为了福利院里无父无母的孤儿。真心希望,自己这辈子从来就没有认识过这个女人。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此时,医生张勇走进办公室,手里拿着一张花名册高声对海涛说:“涛儿,给你通报个事情。产科住院部前段时间有个产妇得了羊水栓塞,孩子倒是救活了,但是母亲昏迷三周了还没有醒过来。她家里经济条件又不好,已经无力支撑抢救费用了。医院工会就组织全院职工捐款,
我现在来统计一下大家的捐款数目。”
海涛想起来,前段时间的确有一个产妇得了羊水栓塞,由于病情凶险,本地几家媒体的记者还来采访并刊发了重头报道。海涛二话不说,拿出钱包,将里面的钱悉数拿出来,数一数,有1100多元。“正好我今天带的现金比较多,那我捐1000元吧。”
“好呐。”张勇接过海涛手里的现金,仔细数了一遍。他有些意外,素闻郑海涛会做人、人缘好,但是出手如此慷慨还是出乎意料,如此沽名钓誉也太大手笔了吧?想到这里,张勇忍不住说:“涛儿,你这也太大手笔了吧,估计你会成为我们院捐款最多的人,连黄院长都只捐了
500元,普通的员工也就一、两百元而已。”
海涛轻轻叹了口气:“你不知道,我读书的时候,爸爸得了急性胰腺癌,家里那么穷,根本没有办法负担医药费。我已经做好了退学准备,多亏社会爱心人士为我爸爸捐款,我才得以继续学业。所以,现在再碰到这样的情况,我得表达自己的一份诚意。”
海涛这番话,说得很是诚恳,张勇点点头,正欲离开,海涛却忽然叫住了他。紧咬着下嘴唇,海涛一脸凝重地递给他一个病历本:“麻烦你件事情,我最近手上的病人太多,这个病人你就暂时帮我招呼一下,我实在忙不过来了。”
医生之间私下里转让几个病人是司空见惯的事情,有时候一个主治医生手里的病人太多或者自己有事忙不过来,就会让其他医生帮忙。海涛在康华医院是出了名的敬业,不管多忙多累,从不会将手上的病人转给其他人,这还私下引起了很多医生的议论。张勇有些疑惑了,海涛作为一名副主任医师,在人才济济的康华医院远没有达到专家级别,他平时的问诊量只能算中等水平,并没有多到应接不暇的地步。
张勇狐疑地接过病历本,扫了一眼病历本上的名字---李晶。看看海涛铁青着的一张脸,心里不禁暗自诧异,怎么又是这个女人,这个女人究竟是何方妖孽啊,已经搞得罗卷益魂不守舍,怎么现在又让郑海涛行为异常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