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芊茹起程去美国。早上八点的航班,她六点就起床准备。为了不影响还在睡梦中的罗卷益,她没有开灯,轻手轻脚地洗澡、化妆、吃早餐。
将行李箱拖出来,准备出门的时候,房间的灯却亮了。罗卷益正站在卧室门口安静地看着她。
把你吵醒了吧?张芊茹有些歉意地说。
你路上注意安全。罗卷益有点答非所问。
张芊茹没有想到罗卷益说出来的是这句话。自从她决定暂停周期去美国之后,夫妻之间又重新回到了冷战状态。她对罗卷益感激地点了点头,拖着行李匆匆走出了家门。
张芊茹不会知道,自己的丈夫一直在窗边注视着她。看着她拖着两个硕大的行李箱走向小区大门,罗卷益有了隐隐的内疚。想来,自己的妻子也是不容易的,为了事业奔波折腾,作为丈夫的他,竟然没有去帮她拖拖行李或者开车送她到机场。这么多年来,他只顾着埋怨她不顾家庭不肯生育,却从来没有真正在意过她内心的感受。
他和她冷战,对她漠不关心,一次醉酒后,他甚至指着她的鼻子说,如果哪天我死了,我会恨你的,你让我们家断子绝孙!他似乎已经忘记了,这样独立自主、高学历高素质的女人是他当初选择妻子的不二条件。
在选择妻子的标准上,罗卷益坚持的是奢侈品路线。奢侈品昂贵、精致、拿得出手、赢得回面子。但是同时,奢侈品天生不接地气,不实用、不耐用、需要小心打理、精心呵护。
这一刻,罗卷益有些顿悟了,也许这么多年来,错的并非张芊茹,而仅仅是因为自己对“奢侈品”没有足够的认识和充分的心理准备。罗卷益想,像自己这样骨子里传统守旧的男人,也许更适合一个平凡而恭顺的妻子。
习惯了天南地北四处奔走的张芊茹对这一次的旅行并没有太大感受。无非是行李箱用的超大号、出差的时间稍微长一些罢了。经过16个小时的艰苦飞行,终于在纽约肯尼迪国际机场降落。由HB公司的接机人员引领着,入住位于曼哈顿的短租公寓。这是一套soho式的小公寓,面积不大,但麻雀随小五脏俱全,各种配套设施一应俱全。
此刻的CD已经是凌晨,而纽约却还是艳阳高照的正午。张芊茹站在21层公寓的落地玻璃窗前,秋日的曼哈顿半岛尽收眼底。哈德孙河波光粼粼,自由女神像在阳光里散发着光晕,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把一种具有侵略性的繁华猛然推至眼前。面对这一切,张芊茹忽然有了一种强烈的孤独感,她的家、她的亲人、她的世界远在16小时之外的遥远国度里,在这个全世界最繁华的城市,她只是一个人。
明晃晃的阳光照在脸上,张芊茹有了浓厚的睡意,但是经验告诉她,现在不能睡,只有严格按照纽约时间作息,她的生物钟才能尽快把时差倒过来。于是,她走进厨房,准备给自己泡一杯浓咖啡。厨房是开放式的,樱桃木的橱柜、锅晚瓢盆整齐地挂在墙上。张芊茹记得,自己家里的厨房也是采用的这种樱桃木橱柜,那还是当年她和罗卷益跑到一个大型家居商城里定制的。
用电水壶烧了一壶热水,从咖啡罐里随手拆了一袋咖啡,泡在精致的马克杯里。轻轻喝一口,好熟悉的味道啊。急忙拿起包装袋细看,老街场咖啡,怪不得,这个牌子的咖啡一直是她早餐的必备饮品。十几个小时前,她还在家里泡了一杯。喝剩的咖啡杯放在早餐桌上,不知道罗卷益是否记得清洗?
想到这里,张芊茹忽然就红了眼眶,两滴滚烫的热泪瞬间掉落下来。谁会想到,号称百毒不侵、身经百战的女汉子,竟然会如此脆弱,一杯老街咖啡就能轻易让她热泪盈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