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眼看看,四处是一望无际的绿,四处都是山,山林,压根连个人影都看不见。如意不禁后悔放走此前那个不似人的“人”,心想,人家虽然丑陋了点,怪了点,好像似乎还是能交流,总比现在孤身一人陷在这莽苍苍的绿林中好。而那骑鹤人,又神秘莫测,还很冷酷,压根不想理自己,赠了丹就溜的无影无踪。哪怕留个馒头给自己也好啊!
他只能叹了口气,只能自力更生了。
忧郁的走了一阵,除了树就是树,除了草就是草,除了雪就是雪。连一颗能吃的野菜都没有。而这些草从树林之中,又潜藏着一些野蛇、癞hama、地鼠、猴子之类的东西,有的身披鳞片,有的没有,则几乎都没有角。如意也大致明白了一点,是不是披鳞片和有角的动物,就比较凶猛——或者说,比较厉害?
反正,他也不敢随便抓一条蛇或者癞hama来吃。瞧那青青绿绿的颜色和那满身的疙瘩,也不知道吃了会不会中毒。倒是有心抓一只地鼠,可惜抓不到啊!本来就饿,跟着地鼠蹦蹦哒哒跑了半天就更饿。他只得歇下来,暗恨这雪天,没有许多山雀可供他抓捕,当年他饿的时候,练就出来的烤山雀的手艺可是一绝。
正在一筹莫展,突然闻到一股诱人的果香。你可以想象在你饥饿的时候,突然出现了一桌大餐。现在如意就差不多是这个感受。他几乎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以一个腹中空空、饥饿到极点的生物的本性,扑向那股香味。
原来是栽在路边的一颗桃树——目测是桃树吧?
反正它的果实,跟在地球上叫做“桃树”的那种果树的果实长得一模一样。而且还比后者大、红许多。那股香气呀,简直像许多小手在你鼻子、嘴巴、心间挠呀挠,痒痒的不得了,非要吃了这个桃子不可。
如意遂摘下一个,“卡”的一口——“哇……”他用一种饥肠辘辘的人十几天没吃到肉却突然吃到一块鲜美无比的牛排般感受的滋味大呼一声,“太好吃了!”这桃子真的太好吃了!如意发誓在地球上,有生之年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桃子——当然以他的经济实力,也吃不上什么好吃的桃子就是了。
他三口并做两口,险些没将舌头吞下肚,吃了一个桃子,然后又摘了两个吃了。待他想摘第四个——此时他已经吃得半饱,不那么猴急了。这次他瞄准了上方的一个又大又红的桃子——可是它生的有点儿高,必须踮脚去摘。
他踮起脚来,意欲伸手去摘。不料脚下“咔嚓”一声,倒像踩断了什么塑料的声响。如意心中奇怪,此地看来是个修仙地,莫非也有像现代那样的塑料吗?
他摘了那桃子低下头去看,这一看不要紧,差点没将毛病给吓出来。
原来他脚下踩断的,赫然是一根骨头茬子。而这骨头茬子还不是孤立的,而是生在一具动物尸骨之上。然后他的四周,半掩半埋的,藏在地面和草丛里的,全是大大小小的动物尸骨,赫然竟是一处动物坟墓。而他刚才只顾闻着香气,奔着香气跑来,竟全未发现这些尸骨。
此时如意已经觉得不对了。而头上“哇”的一声大叫,又险些没将他吓脱了半条命去。抬头一看,却是一只硕大的老鸦,跟地球上的乌鸦并没什么不同,只是更大些,也并没有鳞片,在那里呱呱的叫,跟如意对视了一眼之后,拍拍翅膀飞去。
如意突然猛醒——他总算知道一直以来的不对劲感是为何了——这乌鸦、所有鸟类都是最爱吃香甜水果的,这蜜桃如此之甜,又如此之香,为何这乌鸦不吃?栖息在桃树上,最终都只是拍拍翅膀飞去。联想到树下的片片尸骨,如意毛骨悚然,阵阵寒气从背脊骨上升了起来。
不对!还有一点不对——地球上的桃子,都是春季开花,夏季成熟,这白雪皑皑之处,分明是冬天,莫非此地的桃子,竟然冬季成熟不成?就算果实成熟的时令跟地球不同——但——还是怎么想怎么诡异——
他正在冷汗涔涔,突然觉得腹中一阵剧痛,顿时连桃子都拿不稳,骨碌碌栽倒在遍地的骨头茬子上,痛得满地打滚。眼前一黑,鼻子和嘴巴有许多水涌出来。伸手一摸,竟是大把大把触目惊心的黑血!
如意心道:完了!我要被毒死了!顿时昏晕了过去。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悠悠醒来,迷茫的眼睛里,只看见墨蓝的天空中,一弯凉月。开始他还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以为还是在孤儿院的后花园里,试探的叫了一声,“卢院长?陈阿姨?”半晌没人应答,又被嗖嗖的冷风吹着,突然反应过来,顿时眼泪就从眼角流下来了。
他心想:李如意,你哭个卵!小命又捡了回来,你真是命大,连这都没毒死了你,你哭个甚?缓缓坐了起来,只觉浑身绵软,勉强靠在桃树上,看着满树黑黢黢的桃子影,此时瞧在他眼里,不是香甜的桃子,而是一个个死神的结晶。他仰头看天,此时天色已经黑尽。他甫来到此地,日头升高,似乎正是中午,而此时月上中天,只怕已经是午夜。看来他至少晕了四五个小时。心中感叹:四五个小时,也没将他毒死,终究还是挣扎了过来,看来真是贱命一条。
此时山谷静寂无声,真的连一丝儿声音都听不见。如意觉得非常的奇怪。依照他的理解,就算山谷里没有野兽,那肯定蚊虫之声是有的。可现在就是连蚊虫之声都没有,清寂寂的一片,听起来像是一片坟墓。
如意忽生伤感之声,心想,此地是坟墓,自己就是坟墓中人了。莫非在地球都没有饿死,反而会在这里给毒死?
他试探着摸了摸腰腹,方才之前那番肠穿肚搅的疼痛已经没有了,摸摸鼻端和嘴角的血,也都结痂了。顺着嘴角和脖颈流下,胸前都是大片大片硬硬的血痂。他心想:这样我都没死,莫非我真是“影子伯伯”所说的,天必将降任于我?只是不知道这任务是大任,还是小任?为何将我遣派到此处,又到底要叫我作何事呢?
胡思乱想一回,突然觉得前面有一些绿点点。他以为自己眼花了,心想:莫非是弥留之际,出现幻觉了?仔细一看,顿时浑身包括脊梁骨的寒气,都又嗖嗖的冒了起来!
那竟然是一群狼!
那些绿色光点,就是它们的眼睛。
可是他们就站在前方,距离如意大概二三十米的地方,既不靠近,也不退却。
如意琢磨了许久,终于明白过来。那些狼是想吃他这块“生肉”,可是他们又畏惧这棵树的毒魔威力,因此不敢靠近。
毒到连狼都不敢靠近,可知有多毒。可这样的树,他居然还将果子面不改色的吃了下去,还连吃三个,如意都忍不住好笑,如此居然都未死,从今以后,他可不能说上天真不厚爱自己了。若不厚爱自己,岂会让自己连吃三个剧毒桃还未死?
等等!
他突然想起神秘白衣人说的话,“这通灵丹的功效甚多,一一说来,也给你讲解不完……”莫非解毒,也是通灵丹的奇效?
他越想越对,顿时对那白衣人好感其多。就算对方对他态度粗暴,又嗤之以鼻,他觉得,似乎也不那么讨厌了。
好在狼不靠近,他就随手捡了一根尖尖的骨头茬子,背抵在桃树上,决心若有狼敢靠近,就将这骨头茬子戳入它们的肚腹中,决不让它们占了便宜去。
不过这棵树的毒性似乎比如意想象的还要重,那些狼立在那里,竟始终远远的不敢靠近。
如意也不敢放松。手持着骨头茬子,手和屁股、大腿都快麻了。
正在暗暗叫苦,突然一个苍老的声音道,“吃了雪垂泪竟然还不死。你这孩子有点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