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时分,胖子潘炎被一阵剧烈的震动吵醒。震动是从脚那边的葛雷床传来的,还隐有压抑住的闷哼声。
“雷子。”潘炎到葛雷床边轻唤了一声,震动依旧,闷哼声倒是又大了几分。
怎么了?这半夜三更的!潘炎顾不得其他两人了,开灯,拉开蒙住葛雷头部的薄被,顿时吓了一大跳。
葛雷浑身呈现出猩红色,满头大汗,汗酸味和某种道不明的腥臭味熏人,原本还算耐看的脸被痛苦折磨的扭曲起来,牙关格格作响,嘴唇两边缝隙渗出血丝。不仅如此,薄被、床单、枕头,俱都被汗水浸湿,带着几分红色,就像被血浸透了一般。
“雷子!”潘炎提高声量,伸手去推葛雷,葛雷的身体紧绷着,也蜷缩着,双手死死的抓住床栏,并没有作出其他反应,依然闷哼声声,显然痛苦之极。“你们两个,快来,雷子不好了!”
葛雷其实听得清楚,深吸一口气忍痛说:“我,我没事!不,不要惊动别人,我不去医院!”
对面的徐谦凑拢看清楚了,顿足说:“那怎么行,我叫救护车。”
“别,徐谦,是哥们儿就管我!”葛雷痛叫一声,憋不住气,几乎被剧烈的疼痛淹没了神智,好不容易凝神过来,频频摆手。
潘炎、徐谦和王晓方三人看他痛苦的样子,又被话拿住,束手无策。潘炎犹豫了片刻,上前问:“你要什么?”
“水。”
不用说,徐谦和王晓方抢着去倒水,一杯水刚递过去就被抢过喝了干净,葛雷晃动杯子示意还要。一连喝下去几杯水之后,葛雷的神情稍缓,身上的猩红色也消褪了一些,他深吸一口气说:“我没什么,这件事谁也别说,回头再解释,关灯,睡觉。”
三人知晓他心意,虽然担心的睡不着,也只能照办,躺在床上瞪大眼睛听葛雷那床“咯吱”作响。
灯灭,人歇,痛苦并未消失,而是从一阵阵剧烈的疼痛化为连续的,仿若扒皮挖肉敲骨吸髓,还时不时给人造成幻觉,对人的神智造成的冲击更大。
痛苦中,葛雷的意识一阵模糊,仿佛回到家中,从未谋面的母亲从书桌的相框中走出来,把他像婴孩那般抱入怀中,温软的手在短发上抚摸,那种温馨的、年少时葛雷梦寐以求的感觉甚至冲散了痛楚,整个慵懒的想要就此沉陷下去。
“保持神智清醒,保持神志清醒!”
葛正天在一旁大吼,神情焦急。
葛雷醒来,连绵的痛苦依然存在。他想起笔记本里的话,情知方才凶险万分,自己差一点变成活死人,不由得冷汗潸然。
“爸,妈,我一定会找到你们!”心中念叨,葛雷鼓起勇气、提振精神与痛苦和幻觉对抗。
在葛雷对抗痛苦时,潘炎绝对无法入睡。他与葛雷不是单纯的同学关系,二人的父辈是西南基因工程研究院的同事,二人考入西南大学算是“子承父业”。不过,潘炎的高考成绩并不理想,是通过研究院的特殊推荐才破格录取。他清楚葛雷的父亲葛正天在研究院的地位,也始终牢记把自己送进大学门槛的院长嘱托。
“葛雷他爸工作忙,你替我多照看着他,有什么事情及时通知我。”
这是西南基因工程研究院院长黄经时交给潘炎的任务。被窝里,潘炎左思右想后,把葛雷突然“犯病”的事情编辑了一则短信发给黄院长。不多时,黄院长来了回复,询问具体病情。
在短信来往中,天色转明,葛雷那床也渐渐安静下来。
“好臭。”潘炎的对床,王晓方也没睡着,嬉笑着抱怨了一句。
寝室内的空气中,确乎有一股淡淡的腥臭味。潘炎担心葛雷,轻手轻脚起床去看,葛雷呼吸平稳,已经入睡,身上散发出的那味儿实在让人皱鼻子。王晓方得到示意,拉开窗帘推开窗户,一股清凉的晨风徐徐吹入,室内空气一新。
光线变化和清新的晨风让葛雷立即醒来,睁眼就看到床边的潘炎。
“胖哥……”
“怎么样了?还痛吗?到底哪里痛?要不要……”
葛雷的感觉前所未有的好,就像是刚从地狱跃升到了天堂一般。任谁经历了他昨夜那场折磨,恐怕也会生出一种“浴火重生”的错觉。不,不对,这种感觉不是对比出来的,而是真的,葛雷甚至能感觉到似乎有一丝丝的晨风钻入自己露出被子的皮肤,清爽的感觉随着血液循环,所过之处仿佛幼苗出土、茁壮成长一般,生机勃勃。
心知这是S108号基因促进剂起了作用,葛雷却不能说实话。
“饿,胖哥,还有吃的吗?”
潘炎手指门口的柜子:“喏,就那。”
昨晚,大家伙儿砸在某人脸上的生日蛋糕。
葛雷麻利的翻身起床着地,突觉头重脚轻,差一点摔倒。“小心!”潘炎早有准备,及时伸手扶住。
嗯……葛雷仔细的感觉自己身体状况,欣喜的发现不是什么头重脚轻,而是如一个大胖子突然减肥三十斤,而这三十斤肥肉全部变成肌肉,让头脑一下子没适应身体变化的他有些把握不住。
“饿慌了。”葛雷笑着解释,也不管蛋糕是否还干净,抓起就往嘴里塞,转眼间就消灭了大半个。
“雷子,你好臭,快去洗洗。”王晓方和徐谦已经起床,在帮葛雷收拾床铺。
盥洗间里水流淅淅沥沥,冲去葛雷皮肤上一层厚厚的淡红色“淤泥”和酸臭的汗味儿。他详细体察,觉出头顶、整条脊柱、肝脾、小腹处尚微微发热,精神状态倒是良好。其他,好像就没什么变化了。
他有些失望,基因促进剂不是缔造“超人”的吗?力量、速度、敏捷、判断,似乎一点儿都没有增加,到底是怎么回事?
百思不得其解,葛雷决定趁今天周日休息,到系里的实验室用仪器检查自身。
“雷子,你好没有?我肚子疼!”
“马上就好。”
经历了昨晚的折腾,寝室里四个人的关系在无形中又亲热了一些。见葛雷耽搁时间太长,王晓方在外面怪叫:“说说呗,昨晚是怎么回事儿?还有,冯芷青是怎么回事儿?你什么时候把爱心天使给弄到手了?”
徐谦在一旁鼓噪:“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潘炎打了圆场:“我说你们等雷子缓口气再说,昨晚太吓人了。”
“不老实交代,你就在里面洗成白皮猪,别想出来。”
门内,葛雷伸手拉门,果真被人从外面拽住了。
“我交代,我交代,其实……“
“别说其实什么事儿都没有,你们只是普通的同学关系。”
“本来就是。”
“那你继续洗白!徐谦,你看着,我去隔壁拜茅大爷。”
等王晓方解决问题回来,葛雷已经出来了。因为潘炎采信了他的解释——“葛家和冯家是世交,昨天去拜访冯教授,回头人家送客到楼下,如此而已。”
不管怎么解释都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学姐校花啊,咱个儿矮够不着、沾不上,如果同寝室的哥们儿谁沾上了,那也是一件乐事,对不?寝室里的气氛因此又热闹起来,葛雷也颇为配合,他不想解释昨晚奇怪的病痛,就这么说一些八卦的话题糊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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