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中,两双眼睛撞在了一起。
一双冷漠冰冷,一双惊怒相交。
那黑衣蒙面人一声怒喝,抡起那柄渐有赤光闪起的铁剑,脚踏虚空,直朝那少年急冲而来。
那少年面上带血,没有什么表情,充满血液的眼里映着那冲来的身影,黑剑在手中翻转,身上黑气蒸腾,也是没有任何犹豫地迎了上去。
而后一秒,二人手中的武器撞在了一起,激起一声清脆的铮鸣,在天际间震响,丝丝惊人。
“臭小子,敢坏我好事,定要你碎尸万段!”
那黑衣蒙面人口中怒喝,但刚将铁剑撤回、欲再劈空而下的时候,胸口突然一闷,体内气息剧烈翻滚,浑身剧震,登时吐出了一口血来。
由于蒙着面,吐出的鲜血便喷洒在了他的黑衣内里,自然是无人可见,他的身体在半空中晃了几晃,但还是很快稳住了身形,悬空站立。
那少年携着黑剑疾冲而至,玄光闪闪,下手凶狠,毫无感情,风声厉啸,剑剑致命。黑衣蒙面人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灵息境界甚为低微,此般发飙,全然是因为他身上潜藏着某股事实上并非属于他的奇怪力量,自己若不是受制于这被煞血之阵反噬后的严重内伤,也不至于落得此刻只剩防守而没有反击、苦苦支撑的地步。
那少年体内所潜藏的那股力量,到底是什么?
一个问号,深深地印在黑衣蒙面人的脑海里!
身体又是一阵剧震,然而,那柄耀着玄光的黑剑如闪电般刺了过来,真不是时候,黑衣蒙面人心中大叫不妙,立时撤身而退。不料身体竟忽然变得不大灵活,躲闪不全,左臂硬生生地被当面劈来的黑剑斩断于瞬间,血洒当空,一声惨呼在空中惊起,而后,那断臂落了下来。
黑衣蒙面人忍住剧痛,掷出铁剑在身后一扫再扫,赤光如血,一时间将那少年搁置在了半空,很快便被他甩出了一大段的距离。那铁剑竟似通灵,在与那少年纠缠了一阵后,忽然倒折而回,飞驰电掣般回到主人手中,速度加快,有如在乘坐着疾风,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了远处的林子里。
世界忽然安静了下来,像是一切都睡了一样。
但是,很快,又被一道刺破沉空的锐响击碎。
这时,浑身包裹在烈火中的十呈观从远处飞了过来,直往那黑衣蒙面人消失的方向追去,不料,却冷不防地被那个少年在半空中截住了。
那少年手持黑剑,身上的黑气消散了一半,但依然是邪气盈身,双眼血红,目光深邃,面色冰冷,忽然飞身而出,堵在了十呈观的面前。
十呈观怒道:“你小子居然这般深藏不露,倒是让我看走眼了,不过,你挡在我面前做什么?”
说着,焦急的目光又往少年身后瞥去,只见那里一片幽暗,林木成群,苍苍茫茫,瞥了几眼却是啥也看不到,自己被这小子一阻,浪费了不少时间,那个杀死儿子的凶手恐怕早就已经走得远了,不禁心间来气,欲将这小子给宰了。
那少年不说话,紧握在手心的黑剑颤了一颤。
十呈观心下愤怒,怒吼了一声“滚”,体内灵息运起,左手往前一探,空气中,有几个极速旋转的气盾生了出来,同时往那少年身上招呼了去,相比白日里的那个巨型气盾,这次的形貌虽小了不少,却是数量颇多,力量亦是不弱。
然而,那少年并没有做躲闪,只是快速地挥起那柄玄光闪烁的黑剑,在身前连斩了数下,剑锋凌厉,竟将那几个气盾全部打了回去,气势激震,归还给十呈观。
十呈观面色大变,但很快镇住心魂,使出他最为拿手的“烈焰毁”,便将那几个朝他冲来的气盾一举击化为了无形,然后迅速抢身而上,将心间郁积的各般愤怒,一起对着这少年狂泻而出!
这小子,若不是因为他,儿子也不会死;若不是因为他,那个杀死儿子的凶手也就不会如此轻易地从眼前溜走;所有一切,都是因为他!
这一刻,十呈观有如发了疯般,怒声连连,身上的烈火越燃越是旺盛与明亮,光辉灿灿,照亮了周边的黑暗,不时有炮弹般的光火朝少年身上杀去,气势滔天,却被那少年剑剑劈开。
那少年身上的黑气越来越盛,他的身影很快没在了那腾腾的黑雾里,只剩下两颗闪闪发光的眼睛,在那团浓厚的黑气里绽放,十分寒冷。
二人在空中来回斗了数个回合,煞为激烈,到得这个时候,谁也不肯罢手,杀气腾生,已然是一场生死之战,非要将对方置于死地一般。
然而,十呈观毕竟修为深厚,战得越久便越能体现出来,那少年虽然凭借着不知从哪里冒出的力量,表面看似强悍无匹,但内部早就被那莫名的邪气侵蚀得气息紊乱,渐渐支撑不住。
十呈观经验何等的丰厚,一眼便瞥出了少年的不对,待得破绽露出时,即刻一击而下,带着烈火的一掌避过劈来的黑剑,呼啸一声,很是沉重地打在少年的胸口处,登时响起了一阵“咔嚓咔擦”的声音,也不知这一下到底断了多少骨头。
要不是有着那团带有力量的黑气替他在外挡了一下,十呈观的这一掌,定然要了他的性命。
脑海里一片混沌,在半空中顿了一顿,连同黑剑一起,往地面坠了去。下边这时闪过了一个人影,抢在十呈观打算冲下以绝后患之前,将那少年接住了。黑剑落下,倒插在一旁的石块上,竟将那石块给直接刺穿了,透入三寸深。
“大元师,孽徒不知礼仪,实属作师傅的教导无方,错不在他,还望手下容情。”念傲将那少年扛在肩上,面色凝重,朝十呈观走了过来。
十呈观哼了一声,冷冷道:“既然掌门大人都这般说了,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话语之间,十呈观透出的不满之意很是显然。
念傲却不以为意,道:“那就谢过大元师了。”
便在这时,剑辰峰执门笑枫赶了过来,望了一下念傲与十呈观,道:“掌门师兄,四处搜寻了一下,并未见那蒙面人踪影,恐怕是已经逃走了。”
笑枫话语刚落,另外三位执门也纷纷从远处飞了过来,皆表示并没有找到那个黑衣蒙面人。
念傲点了点头,侧目瞥了一眼拖着伤躯从远处走来的银月,道:“银月,把剑收回鞘里罢。”
银月望了望负在师尊肩上的少年,之前的一切也尽看在了眼里,心里有某个念头闪过,师尊给他的那张纸条,上边,其实一个字也没有,唯有一片空白。
原来,念傲早有预见,认为这个黑衣蒙面人定然还会折返回来,尤其是在得知黑剑可以隔着剑鞘拿动的时候,因而让他择了条偏僻的小路下山,故作神秘。
实际上,不过一个幌子罢了,以避免那黑衣人心生怀疑,好让他往圈套中钻来,果然中计。
只是没有料到这黑衣人煞为厉害,结果竟被他跑掉了,甚为遗憾。
银月将背上的剑鞘解了下来,然后飞身纵到石块之上,凝聚力量,一掌打出,拍在石块表层,登时将那黑剑从石块里给逼了出来,直往空中震飞而去,剑鞘一掠,即刻接住了落下的黑剑。
银月的一切,都落在了千亦的眼里,他嘴角勾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似有深意,默然地点了点头。
他们几人又在附近搜寻了几个小时,除了那只血淋淋的断臂外,便是一无所获,只得就此放弃,另做打算,于是打道回府,很快回到了雁照峰上。
黑衣蒙面人跑了,但是新的问题又出来了,四峰的执门都亲眼见过凌逸手持黑剑击溃黑衣蒙面人的那一幕,纷纷怀疑他的身份,认为:他会不会是什么敌人派来混入雁照山中的间谍?
天灵殿上,除了他们五位雁照山的高人外,十呈观也在场,毕竟他也参与了今晚的行动,念傲等人虽觉得他在场有点怪异,却也默许了。
千亦道:“掌门师兄,你收的这个弟子身上确实有很多疑点,并非是我们对他有什么偏见,而是……大家都看在眼里,他能够操控这黑剑……”
念傲咳了一声,道:“这剑本来就是属于他的,他能操控,有什么可奇怪的?”
身为外人的十呈观这时插话道:“掌门大人,虽然这是你们的门内事,但怎么说也是与我有点相关的,因而不得不说上几句,只是不知……”
没待十呈观说完,念傲打断,似乎料到他会说些什么,道:“大元师,有什么你就直说吧。”
十呈观面色冷了下来,微有沉吟,道:“我跟他有过直接的交手,他的灵息境界也就那样,不用我直说你也知道。但在他的身体里,一定存在着某样不为人知的东西,而且令人可怕……”
千亦等人虽然看到凌逸在空中大展神威,并重创了那个黑衣蒙面人,以为是他平日里在隐藏实力,听得十呈观如此一说,皆是心中剧震,看来事情并非表面的那般简单。
“这小子……体内有东西?”千亦脸色一变,眉头紧锁道。
十呈观面色凝重,仔细回想自己与那小子相斗的那一场面,目光坚定,点了点头,道:“没错,当时我就有一种十分强烈的感觉,我所面对的,并不是这个少年,而是,另有其人……”
念傲阴沉着脸,像是将降大雨、乌云密布的天空,许久的沉默后,开口道:“其实,在我当初将他收上山的那一刻,这一切,我早就知道了!”
千亦等人闻毕又是一震,心中疑惑,目光诧异地望向他。
念傲吸了口气,继续道:“在他体内,寄存着一个邪恶灵魂,那是一个不死不灭的灵魂,当今世上,恐怕没有人能够将它消灭。所以,我方才决定将他收到山上来,只是为了将它封印,以避免它日后的出世,贻害无穷,只怕万劫不复,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