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四怀着愤怒的心情回到城隍庙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了，连初月都快升上来了，他心情确实糟，看来人们说的唐朝腐败到极点确是事实了，连个守城的兵都******这么横。
今天城隍庙里的李麻子和王大虎倒没有打人，牛四几乎都是每天回来得最晚的，但是往往牛四的碗里的空的，因为牛四这要饭的手段确实不咋地。这他娘的还是个技术活！牛四心里暗叹。今天饭没要到，还挨了一顿鞭子，让牛四脸很黑。
众乞丐都已经回来了，坐的坐，躺的躺，看见牛四回来，都盯着他，只见他低着头，不说话，脸上挂着两道长长的血痕，有些可怕，自然不敢有人去触碰他的霉头。
牛四回到自己睡觉的地方，稍微铺了下稻草，直挺挺地躺下，脸上感觉到有些火辣辣的，有时稻草穗扫到他的伤口，痛得他龇牙咧嘴。
妈的，两个狗杂碎，老子一定要捏爆你们狗曰的卵蛋！唉，真是人倒霉了喝水他娘的都塞牙缝！
牛四心里骂了一阵，翻来覆去实在睡不着，脸上又痛，肚子又饿，无奈之下于是便起身走出破庙，打算到河边去洗一洗伤口。
他来到河边，借着月光可以隐约看见自己水里的倒影，还是那么邋遢，只是脸上多了两道血痕，由于月光暗淡，就只能瞧见两条黑乎乎的印迹。牛四刚低下头要捧起水洗脸，却猛然发现身边突然出现一双新布鞋！这着实把牛四吓了一跳，大叫了一声“我日！”。
试想一下，大半夜一个人在河边洗脸，旁边突然摆着一双新布鞋，诸位看官，你道是个啥情景？由于牛四是蹲在河边的，这一惊直接一屁股坐在河岸上。
******，这大半夜的还给老子来这么一出？一双绣花鞋？！
牛四刚露出怂相，就听见侧后方传来轻笑声，牛四这才循声朝侧后看去，只见昨晚有过交集的高雪正站在那里，脸上还是有掩饰不住的笑意。
牛四一看是人，不是鬼怪，松了一大口气，摸了摸裤裆，道：“嘿嘿，还好还好！还好没有把老子尿给吓出来，不然丢人事小，裤裆打湿了可没换洗的。”
高雪听他说浑话，不禁小脸一热，在他旁边蹲了下来。
“我说小高啊，你来吱个声也好啊，这不声不响的，扔双鞋子在这，唉，这，这，这”牛四‘这’了半天，也没‘这’出个所以然。
高雪看着他悻悻的样子，心想这么大的个头也会害怕鬼？又是止不住一阵好笑，不过只是捂嘴偷笑，没有笑出声来。
牛四看着她想笑又不好意思的笑的样子，自己也觉得有些好笑。
丢人丢大喽！竟被这么个黄毛丫头片子嘲笑，唉，真是时也！命也！牛四心中暗叹。
高雪抬起头看了看牛四脸上的伤痕，问道：“牛大哥，你的脸？”
“嗨！他娘的，今天倒霉，饭没要到，倒是被两条狗给追着挠了老子两爪子，妈的，这世道连狗都这么横！”牛四吐了一口口水恨恨地道。
“还疼吗？”高雪关切地轻声问道。
“说疼，它有点疼，说不疼它好像又不怎么疼，这他娘也是挺怪的，”牛四自嘲一笑说道。
高雪哪会信他胡诌，谁都看得出这是被人用鞭子抽了的，不过高雪见牛四没说，也就没有多问，她低着头羞涩地从怀里取出一方锦帕，在河里沾上水清洗了一遍，然后侧过身子，正对着牛四，眼睛却看向旁边，害羞地说道：“牛，牛，牛大哥，我，我帮你清洗一下伤口吧。”说完就捏着锦帕轻轻插拭牛四脸上的血迹，也不管牛四答应不答应。
牛四愣了，被小妮子霸王硬上弓了，一时没缓过神来。他像只呆头鹅一样坐在地上，任高雪给他插拭血迹，虽然很疼，不过牛四也没咋觉得疼，反倒是有些享受地闭上眼睛，看得高雪一阵好笑。
这丫头言行举止哪像个乞丐，如果不是这身叫花子的打扮，分明就是个大家闺秀，还有这手绢真香啊，这香味比那些现代化妆品不知强了多少倍，淡淡的沁人心脾，嘿嘿，美死四爷我了！唉，这丫头怕是和我一样不得已才流落街头，从富贵之家沦落为乞丐，看来吃了不少苦啊！牛四一边享受着高雪的擦拭，一边在心里想到。
高雪又将锦帕清洗干净，再给牛四清洗伤口，这一下牛四是真有点疼了，锦帕虽说是云锦织成，柔软顺滑，但是触到伤口的嫩肉，疼痛可想而知。不过他像个乖宝宝一样只是静坐着，既不喊疼，也没任何痛苦的表情，任由高雪在他胡子拉碴的脸上摆弄，高雪的手帕触到嫩肉时，牛四只是轻轻地缩了缩眉毛。
高雪自然知道很疼，看着牛四强忍着疼痛，只是偶尔缩下眉毛，又看着两道醒目的伤痕，心里佩服牛四的韧劲，又微微有些心痛，她张开檀口，轻轻地往伤口吹气，帮牛四减少疼痛。
爽！凉悠悠，香喷喷，这个小丫头真是太体贴了！女孩儿家吐气如兰，牛四心里都美死了，他牛四出身贫寒，经历曲折，境遇坎坷，何曾享受过这种贴心的待遇，所以一时都恍如梦中了。
这两鞭子打得好！打得真他妈好！嘿嘿。
牛四心想，要不是这两鞭子，他哪能有这等际遇？不过转念一想，这种念头是不是也太他妈犯贱了？难道我牛某人竟然骨子里是个贱人？！
不多时，高雪就给牛四清洗好伤口了，她把锦帕洗干净晾在一旁，却发现牛四还闭着眼睛，脸上一副享受的表情，轻轻地笑了笑，轻声叫道：“牛大哥，牛大哥？”
叫了两遍牛四才醒过神来，难得的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笑道：“哈哈，太舒服了，都差点睡着啦。”
高雪从地上的碗里拿起几个馒头，递给牛四：“牛大哥，你饿了吧，先吃点东西，你好几天都没吃东西了吧？”
“呃，哈哈哈，这世道要饭都这么难，不说也罢不说也罢。”牛四有些尴尬，这些天高雪乞讨的地点和他离得不远，自然是知道牛四要饭的光景了，除了昨天那个公子给牛四赏了两个馒头，而且其中一个给了那个老婆婆，另一个给了自己，他就再没有任何‘收入’了。
牛四老实不客气地接过馒头，如果不是身体底子好，他确实是饿得要晕过去了。牛四剥去馒头外面的一层皮放嘴里，然后递给高雪，这似乎成了他的习惯了，高雪摇了摇头，“牛大哥，我吃过了。”牛四没说话，摇了摇头，就这么保持着递馒头的姿势，嘴里可劲地嚼馒头皮。
高雪看他倔强地样子，心头有些温暖，便接过馒头轻轻地咬了一口。
牛四看她接过馒头吃了起来，朝她咧嘴呵呵一笑，这才抓起剩下的馒头，毫无形象地大口吃起来，嘴巴吧唧得震天响，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牛四有馒头吃！
等牛四把馒头吃完，高雪那个馒头还没吃完。女孩子家就是斯文！牛四想到。牛四舀了一碗河水递给高雪，高雪感激地看了一眼牛四，轻轻地抿了一口就放到地上了，牛四也不避讳，端起水没几下‘咕咚咕咚’就底朝天了，喝完还咂吧咂吧嘴，大笑道：“爽！哈哈哈哈！”
高雪见他接过自己喝过的水一点也不嫌弃，没心没肺地喝完了，心里很害羞又有点甜甜的感觉。
高雪捡起地上的新布鞋递给牛四，“牛大哥，你的鞋破了，这是我给你买的一双新布鞋，你试试吧。”
“买的？”牛四像是挨了一棒槌，大声叫道。
高雪点了点头。
“小高，你既然有钱，为什么还跑来当乞丐？”牛四满脸疑惑地问道。
“牛大哥，一言难尽，以后我有机会再告诉你好不好？”高雪似乎有难言的苦衷，略有歉意地说道。
“哈哈，没事没事，大哥我只是好奇，你有钱买东西，那李麻子和王大虎要你去给他们要饭，你买些吃的不就糊弄过去了嘛。”牛四笑道，谁还没有点苦衷呢？
“我就是被打死了也不会给他们买东西的，更别说给他们要饭了。”高雪想起那两个恶棍，心头愠怒，倔强地说道。
这个小妮子还真像李麻子和王大虎说的那样，是个硬骨头！一个小姑娘宁可挨打也不屈人就范，让牛四对高雪心眼里多了几分佩服。
牛四还有一事不明，问道：“那你？”说完指了指地上的新鞋子。
“牛大哥，你是个好人。我虽是一介女子，但是也知道滴水之恩报以涌泉的道理。别说了，你快把这鞋子穿上，看看合不合脚？”高雪催促牛四说道。
牛四看着高雪诚挚的眼神，不再推迟，点了点头，一边摆弄新鞋一边笑道：“我是好人？小高啊，我可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啊，嘿嘿，小姑娘，我可是大灰狼会吃掉你这只小绵羊的。”
牛四先把他那都快露十指的破布鞋脱下来，看了看，笑道：“唉，确实是该换了，不过我还真有点舍不得扔，毕竟这是我的第一双鞋啊。”
高雪不太明白牛四话的意思，只当他又在瞎胡说了，她虽然和牛四相处时间不长，但知道这个牛大哥有时候说话有点天马行空不拘一格，所以也就没有在意。
牛四又把脚伸在水里洗干净，边洗还边唧唧歪歪地说自嘲道：“老子这一脚伸进去，估摸这河里的鱼呀吓呀都得死一大半喽，不被毒死也得被臭死，嘿嘿，啥叫大规模杀伤性武器？”高雪在一旁听得咯咯直笑。
牛四洗干净脚，把新鞋换上，不大不小刚好合适，牛四嘚瑟地走了两步，“哈哈，美得很，美得很。”
高雪看着牛四高兴的样子，心里也很高兴。只不过他这一身破烂行头配上双新鞋，实在有些不搭调，不过牛四怎么会在乎这些？
“小高眼力不错呀，刚好合适。你这么体贴，以后谁娶了你，可真是有福喽。”牛四一边走着一边把脑袋扭来扭去看自己的鞋，嘴上也没有闲着，笑哈哈地说道。
“牛大哥，我不理你了。”高雪一个姑娘家，面皮薄，牛四说这种话她自然有些害羞。
“哦，嘿嘿，我的错，我的错。”牛四笑道，他忘了这还是一个比较重视礼教的社会。
夜色已经很深了，牛四又和高雪闲扯了几句，便一起回到庙里休息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