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黎国国都就像十年后的蔡国皇城一样热闹非凡,百姓安居乐业,贵族虽然经常吵吵闹闹但好歹不碍国体;而黎国王上虽不是什么治世良才,可也并非荒淫无度,任手下士族鱼肉百姓,理所当然,黎氏一族过的在乱世中还算安稳。可是,许是老天爷一觉睡醒觉得黎国上下的日子过的都太过安详,于是随便降下一场天灾来磨练磨练黎国上至君主下至百姓的身心;于是,一场毫无征兆的地动像一捆爆竹突然炸开一样,将黎国国都的上上下下都摇的七晕八素,迷了方向。本是老天爷睡的迷糊对黎国国人开的一个小小的玩笑,殊不知,这玩笑的代价似乎过大了些;地动之后,往日繁芜的国都竟变得支离破碎,墙篱倾圮、王室失和、百姓流离失所、贵族强行霸道。这一切,除开那场来得莫名其妙的地动之外,异族擦亮了眼睛落井下石也变成了导致黎国后来国破人亡的主导因素。
世易时移,当黎国的幸存者回忆起黎国国破那日时,都不免心里唏嘘,他们虽可惜王室之人被北方边境的鬼族尽数屠了个干净,可是,那个一身白衣似雪的小姑娘在王室城墙之下撕心裂肺的大哭一场之后不眠不寐的跪了三天三夜的场景却是在那些仅存的黎国后裔的脑海中久久盘桓。
当年鬼族的大举来犯不像是偶然,他们一路畅通无阻的兵临黎国城下之时,黎国的盟国蔡国却像是被堵住了耳朵似的不闻不问,在自家的安乐窝里逍遥度日,且等鬼族彻底拿下黎国之后,蔡国才呀的一下惊醒,原来咱们的盟国竟被那蛮荒之地的异族烧杀抢掠了个干净,于是之后蔡国便打着为黎国报仇的旗帜大举进攻鬼族的老窝,将本就是偏远之地的鬼族赶到更加偏远的地方去了;当年鬼族的首领因抵抗不住蔡国的雄狮铁骑,一向强壮的首领竟在落跑的途中身感寒疾,不日便一命呜呼哉。鬼族被蔡国打的丢盔弃甲,黎国数十座城池便毫无悬念的落入蔡国的囊中;北方本就只有黎蔡两国,黎国破国,北方这片不肥沃但至少幅员辽阔的土地自然而然地被蔡国王上大手一挥,心满意足地收下。
后世评说,黎国罹难乃是得罪了老天爷,是黎国王上在梦里与老天爷下棋时不知尊老将老天爷的棋子吃完了,于是老天爷震怒,派了个天兵敲响了黎国国土使之震动,于是才出现了后来的地动,也由此才引得异族来犯屠城。可是,不论后世子民如何猜测,黎国国已破,已是不可挽回的事情,因此再多的无端猜测已是惘然,那为何不让逝者安息,生者长安。况且,有些事情,并不是表象看着那么简单,真相,很多时候都是被累累白骨所覆盖;处于对逝者的尊敬,谁又愿意去揭开那块伤痕累累的疤呢。
如今,黎国旧都已被蔡国王上重新整饬了一番,取名桐阳。桐阳虽不如旧时的繁芜,却也不再人烟稀少,反而不知是老天爷为当年的玩笑感到愧疚还是如何,这个旧都在今日竟成了蔡国版图上的一个贸易的枢纽,随着时间的流逝,日益再拾往日风貌。
红妃炽坐在桐阳城的一家客舍中,一边吃茶一边回忆着往事。当年那个白衣小姑娘的模样深深地刻在她的脑海中,师傅说,她穿白色最好,白色是圣洁的意思,并且门里的历代门主皆是身着白色华裳的,于是,当师傅把一袭白衫套在她身上时她感到特别的开心。但是,那袭圣洁如白莲的衣衫却被无数人的鲜血染成了狰狞的红色,并且当师傅着上一袭红羽霓裳出现在她面前时她彻底的崩溃了;她曾在黑夜之中无数次的哭喊,为什么?为什么?可是,没有人回答她。
她拖着一身的麻木与疲倦在黎国高大的城墙下跪了三天三夜,最后,她不知道她是如何回到蔡国的,她只知道,当她在宁王府初醒时,听闻宁王妃心如死灰的站在芳华阁上,而芳华阁下却是一片滔天炽火。她衣冠不整的从望月楼下的廊柱后冲出来,泪在脸上肆意的流,“师傅,不要丢下我,师傅……”师傅最终还是毫无眷恋的纵身火海,她的心在那一瞬间彻底碎裂,她冲进火海,这尘世已无可恋……
“醒醒,醒醒!”她感觉有人在拍她的脸,谁啊?好想睁开眼睛,但是不知为什么,眼睛上像是有千万斤重石一样压在上面,让她有心无力。
“你不是说她过了昨晚就能醒来吗?为什么到现在还不醒?”
“小公子恕罪,老朽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按道理昨晚一过应该醒了啊,可是、可是这,”
“滚!”
“小公子,”
“我叫你滚!”
……
依稀听见有人在发怒,可是她却不知道是谁?对了,她是死了吗?师傅了?
“师傅……”嘴巴干的发疼,“水……”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好些了吗?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一个身影突然窜了出来,对着她一阵嘘寒问暖。可她只想喝水,“水、我、我……水,”
“水?你是要喝水吗?你等等,我去给你倒水。”
一阵乒乒乓乓的响声之后,那个身影再次窜了回来,用着一根细小的胳膊将她慢慢的扶起来,另一之手把水送到她嘴边;“喝吧。”
她喝完水,那个身影又将她缓缓放下,并且细致地帮她掖了掖被角。
“小辛夷,你不会有事的,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
小辛夷……是谁这么叫她,从没人这样叫过她啊,是谁呢?
后来她又听见另一个声音响起,可是她太想睡了,屋子里的声音渐渐的远去,她也再次沉沉的睡去。
红妃炽反复把玩着手中的红绫,“到底是谁……”
“小辛夷!”
红妃炽嗖的一下起身,看见双手叉腰站在门外的左翁后,额上的青筋竟少见的跳了跳。“你来做什么?”
左翁笑嘻嘻的走进来,反客为主的坐在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然后一饮而尽,“听说你来桐阳老夫能不来接你吗?咦,这是什么?”
见左翁伸长了脑袋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手中的红绫,红妃炽将红绫大方的拿出来备感怀疑的问道:“师叔认识这根红绫?”
左翁收回脑袋,摇了摇头,“老夫又不是女儿家,怎么回认识姑娘用的东西。怎么呢?”
红妃炽失望的垂下眼,“没什么,随便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