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之际,潮湿的空气夹杂着寒冬尚未退却的寒意在汀州柳岸边徘徊不定。一位身穿蓑衣头戴斗笠的老翁靠着一根粗壮的柳树时不时的打着盹;没过一会儿,水面上荡起一圈涟漪,架在老翁一旁的垂竿轻微一阵摆动将老翁惊醒,“哇!好家伙!我可等到你了。”老翁见状异常兴奋,眼疾手快的抄起一旁的垂竿,一阵用力,嘴边的花白髯须向两旁夸张的翘起,眼看上钩的鱼儿就要落网,可此时,从汀州水面飞来一粒石子,将老翁的垂线割断,白白的将到手的鱼儿放回水中。老翁气的双手叉腰,大声嚷道:“是哪个没长眼的东西将老夫的鱼儿吓走了?”老翁四下看了一番,见没人回答他,只有汀州水面上不时的掠过一些小飞虫胡乱的鸣了两声。
“龟儿的,敢做不敢承认么?”老翁气的跳脚,一个人张牙舞爪的转着圈圈儿的大声叫道:“谁不承认谁就是孙子,是老夫的孙子!要是让老夫逮着了你,老夫非要将你剁了要喂这汀州水鱼!可恶!”
“左翁,又是那个胆大包天的将你给气着了?这么不带眼力?”
一位身着翠绿罗裳的姑娘划着一架竹筏自水面徐徐开来。姑娘容貌虽不是绝姿,不过倒也算的上清秀二字。待看见岸边的老翁在那里暴跳如雷时竟忍不住吃吃的笑了起来。
看见笑声如铃的绿衣姑娘,老翁娃娃气的厥起嘴巴,抱怨道:“绿珠小丫头,不许你取笑老夫。今天可真不顺,老夫从仲景书那里知道今日汀州将会出现几尾相思鱼,于是乎赶了个大早的守在这汀州柳岸,好不容待这竿子有了一点动静,可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了个石子将老夫的垂线给割断了,于是到手的鱼儿就飞走了。”
绿珠将竹筏靠在岸边,走上岸抖了抖身上的水汽,然后笑吟吟的走到老翁身边伸手将老翁的一只胳臂挽住,“左翁你是在逗我罢,相思鱼怎么会出现在汀州呢?”
“嘿你个小丫头,你敢不信老夫说的话不是。连仲景书那小子都拍着胸脯向老夫保证,你还这般怀疑老夫。”
“可是,仲哥哥又怎么知道相思鱼的事?”绿珠微扬着头,一副百般不解的模样煞是可爱。
“这个老夫怎么知道?你又不是不了解你仲哥哥那神神叨叨的性子。”左翁看着白汽凝重的水面,若有所思的摸着下颌的胡子,“不过,仲景书的脑子自小辛夷她们走了之后就变得异常得聪明,话说得那是一说一个准。”
绿珠松开双手,走到水边用手舀了一把清澈水细细打量,然后将手中不断流失的水送到眼下闻了闻,最后将手中的水倒掉走回左翁的身边,皱起一对细小弯月眉道:“仲哥哥倒是没说错,这汀州确实有相思鱼游过的味道,可是左翁你方才钓上的可能不是相思鱼。”
左翁看着绿珠道:“小丫头你说什么?”性子一急,嘴巴两边的花白髯须再次翘了起来,“那方才游过来的是什么玩意儿?”
绿珠面色稍显凝重,“如果我没猜错,那应该是水魔蝎。”
“蝎子?”
“此水魔蝎和一般蝎子不同,一般的蝎子通常出现在墙根石底等阴暗之所,而水魔蝎却只能生存在水底。”绿珠看着突然涟漪不断的汀州水面,“它们不到非常时刻,是不会离开自己的居所的;而如今却成群的出现在水表浅层,看来定是嗅到了不同寻常的猎物香气。”
左翁一急,“小丫头说的不同寻常的猎物难道是……”左翁停住不再言语,只是神色也变得认真起来。
“想必左翁已经猜到了罢。”绿珠转身,眼神飘忽不定的看着前方不远处的紫竹林,“此时紫云斋里有人吗?”
左翁转身,视线与绿珠的在虚空中相交,二人异口同声道:“不好!”说完,二人便一前一后的飞向前方的那片紫竹林。
而此时紫云斋里,左衡正坐在一把紫竹做成的四轮车中,随性的摆弄身前晒干了的草药。看见正朝斋里飞奔而来的二人,左衡微微一笑,“什么事竟劳动你二人如此惊慌?”
左翁奔到左衡身旁,一只手不管不顾的捻起左衡的胳臂,眼神有些锋利,“你可有什么事?”
左衡看了看此时正气喘吁吁的立在一旁的绿珠,然后再看了看神色严肃的左翁,失声笑道:“你们这到底是怎么啦?我虽然是病人,但还不至于你们这般着急罢?”左衡收回被左翁紧握的胳臂,不急不缓的理了理有些皱褶的袖摆,“再则,也不见左翁您以前对我有何些外带的照顾,今日这般急气,倒是令我些许承受不住。”
“公子,今日汀州里出现了水魔蝎,”绿珠许是因为方才的急气,现在一张清秀的脸上尽是潮红,并且气息不稳道:“还有相思鱼。”
左衡一怔,思虑少顷,然面色从容道:“哦,那相思鱼可就倒霉了。”
“*****珠不满左衡的满不在乎,“您是知道的,那相思鱼对你来说很重要。左翁为了你破例起了个大早,就是为了垂钓相思鱼。”
“噢,”左衡听完绿珠的话,颇感惊讶的看向左翁,“是吗?”
左翁有些不好意思,可是为了撑面子,他就左顾右盼结结巴巴的否认道:“谁说的,老夫那是有些想念相思鱼的味道了,所以、所以才特地起了个大早去柳岸垂钓的。”
“呵,这么多年的相处我竟不知左翁您的品味上升到如此档次,听左翁您的口气是您年轻的时候经常吃相思鱼罢。”
“这相思鱼嘛,经常吃到算不上,不过机缘巧合倒是吃过那么几次。”左翁听见左衡的奉承便自豪的端起架子来,好不神气的仰起下颌。
左衡看着左翁毫不谦虚的娃娃脾气竟是再无语言,只是脸上发笑心里头暗自想着:您当年的奇遇我还能不知道,不过是趁着金銮殿里头那位打了瞌睡将人家的吃食偷了去罢了,眼下还如此显摆。
站在一旁的绿珠左看看左衡,右看看左翁,气的一甩衣袖,转身离去,“哼,既然你们都不在乎,那我为什么要这般着急,你们自己慢慢玩吧。”
斗嘴斗的不亦乐乎的二人待看见离去的绿珠那散发着怒气的背影时才反应过来,想是方才他们只顾自己找乐子而将这位绿珠姑娘给冷落了,并且人家心里还惦记着汀州柳岸发生的事,而他们却不把这事当做一回事。人家自然是要生气的。
“诶!绿珠我不是这个意思。”
“诶,这个小丫头。”
当事的两人相顾无言,却也失声大笑。
柳岸之上,一身墨绿色罗裳的白芷擎着一把八十四骨紫竹伞寂静的站着,水汽弥漫的汀州水面上,涟漪一圈一圈的晕开来;表面清澈无比,而此时,浅层水域之中却有无数的生命正在消逝。
“这白芷究竟是何身份?干嘛一次又一次破坏我的好事。”
苏镜一手摸着下颌,一手持着他那把永不离手玉骨画扇,一会儿看看身旁刚从沧澜阁里招来不久的奚痕,一会儿看看柳岸边岿然不动的白芷。
“属下无能,一直没能查清她的身份。”
苏镜抱手看着身旁低头敛眉奚痕,有些气结,“你除了说这句话还能说点别的不?”
“属下无能。”
“诶你说你除了说句‘属下无能’再则永远穿着一身黑黢黢的衣裳外还能干点令我满意的事不?”
“属下..”
“你住口!”
“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