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主小鸟,撇开花蝴蝶,在群里写了个公告,试探性地提议搞户外活动,响应的人还不少,他的几个死党轰然而上,纷纷表示赞成。接着,有人出谋划策,有人指手画脚,有人骂街,有人私下商量。于是,网友见面会开始了。地点定在香蜜湖的烧烤场,时间是周末的下午,费用是AA制,活动内容是,只谈情,不说爱。搭好了舞台,摆好了架势,就等人来上场。最先到的是个女生,清纯秀丽,活泼好动,是群主的得力助手,叫前年的妖姬。她刚点好了菜,何丽就到了,接着到了四位男生。然后开始了真实的闲聊,这个称赞对方的帽子,那个称赞这个的背包,他称赞你的眼影,你称赞她的假睫毛,彼此真实地恭维着,落落大方,尽量显得轻松,尽量表现得幽默,气氛活跃奔放,彰显着个性。
最后到来的是群主,看起来洒脱帅气,随意豁达,跟何丽打招呼时,竟然显得有点内秀。这个场面,跟现实生活没区别,大家都很随便,好像昨天才一起吃过饭,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显不出神秘。就是把虚拟世界的桌子,搬到现实生活中来,桌子还是桌子,菜还是菜,味道都没有变,这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倒是这个过程,令人兴奋激动,这个感觉不错。何丽瞅着大伙,顿时心胸敞亮,精神愉悦,放弃了戒备心理,这简直是跨越,跨越了时代的鸿沟,跟上了时代的步伐,幸亏赶得快,不然就掉队了。
人到齐后,开始喝酒,划拳,表演。男多女少,男生紧张,不敢多喝,女生放松,喝的多,笑得声音大。何丽却很小心,端起了酒杯,挨着嘴唇粘了粘就放下了,意思意思做个样子。她知道自己的酒量,最重要的是,防人之心不可无。有位叫左家的男生,喝的满脸通红,非常健谈,说着说着,跟身边的女生动起了手,不知道是喝多了,还是装疯卖傻,没人在乎。女生也不在乎,装起了大方。两个人装模作样,打情骂俏,旁人趁机起哄,有人用露骨的言语表白。男生说:“不能再喝了,喝酒乱性。”女生说:“大言不惭,乱什么性?你再烂,能烂到哪儿去?”男生说:“越乱越好,浑水里面摸鱼。”女生说:“想怎么烂,就怎么烂,你就是个烂人,我是坐怀不乱。”男生说:“我哪里烂了?拿图片来,有图才有真相。”女生扯下男生的裤子说:“青春大曝光。”男生提提裤子说:“我先走了。”说完扔下两百块钱走了,女的也扔下两百块钱,跟着走了。大家心知肚明,哄笑一声,任他们去了。只有何丽蒙在鼓里,不知道他们干啥,她以为那是情女关系。片刻,又走了一对。
小鸟对花蝴蝶的照顾,没有网上热情,没有网上周到,把表现控制在很理性的范围,,依旧是喝喝小酒,聊聊家常,不温不火。兴奋的时刻,短暂迅速,会餐结束了。群主清点了人数,结了账单,交代了几句话,就宣布散了。出了门,到了路口,小鸟跟何丽说:“打的吧,我买单。”何丽微笑着点点头。红色的出租车及时来了,小鸟打开后面的车门,请何丽进去。何丽摇摇头,要坐前排。小鸟堵住车门不让进,何丽只得坐进了后排,小鸟紧跟着钻进来。何丽说:“你不坐,还不让我坐,你太坏了。”小鸟说:“小鸟依人。”
关车门的时候,小鸟碰着了何丽的手臂。何丽顿觉隐隐作痛,瞅了瞅,没什么痕迹,随口问:“你啥东西碰到我了?这么痛。”小鸟翻起了手掌,举到何丽眼前说:“可能是戒指。”何丽看着戒指,放松了警惕,转头望着窗外,觉得身子飘飘然,好似要飞起来了。起初她认为是酒劲儿上来了,再想想觉得不妥,自己根本就没喝酒,想着想着,手都抬不起来了,腿都伸不直了,大脑一片空白。小鸟推了推何丽,礼貌地说:“到了,我走了。”何丽说:“哦。”却没动身。小鸟再推了推何丽说:“叫你少喝点,就是不听,还得送,烦人。”小鸟付了车费,抱出了何丽,往前走了十几米,进了酒店。
上楼,开门,进门,关门,没什么意外,都按照小鸟预想的方向发展。他更坦然了。放下了何丽,三下五除二,剥光她的衣服,抖落平整,叠在椅子上,走到衣柜边,打开了柜门,拿出了黑色背包,放到桌上,撕开了拉链,掏出单反照相机,走到床边,放下了相机,脱掉了皮鞋,踏步上床,摆正了何丽的身体,再拿起了相机,对着何丽拍照,那白花花的酮体,随着相机嚓嚓的响声,微微地颤抖。小鸟再次放下了相机,重新摆放何丽的身体,让她坐起来,靠着床背,叉开双腿,继续拍照。饥饿的小鸟,捉着相机,仰着拍,俯着拍,平视拍,特别部位做了特写。他就像个专业的摄影师,兢兢业业,一丝不苟,沉浸在此时的喜悦中,这完全胜过了甜言蜜语。办完了事,他放下何丽,盖上被服,摸着她红润的脸蛋,露出了诡异的微笑。最后,他背上包,下到酒店大堂,交代了两句话,大摇大摆走出门,消失在人群中。
何丽睡到下午四点钟的时候,猛地醒来,坐起了身,瞅着周围陌生的环境,低头定睛一瞧,顿时惊恐万分,魂飞魄散,汗流如雨。她爬起来,周遭转了转,走到了门口,扭开了门又立即扣上,走到厕所,什么都没见着,走出来,盯着椅子上的衣服,如痴如醉。她立即手忙脚乱穿衣服,穿鞋子,找手袋,找手机,准备给张军打电话,刚拿起手机,想了想,扔下了,接着翻看手袋,啥都没丢,跟没动过一样。她跑进了厕所,脱掉裤子,再抹下小衣,蹲下来,把手指插进下面,再抽出来,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没有发现任何异味。她穿好衣服,跑出来,抓住手袋,开了房门,跑进电梯,下到大堂,来到了服务台,慌慌张张地问:“谁开的房?”对方说:“你先生。人走了。不用办手续,都办好了。”
何丽只听见嗡的一声响,脑袋好像爆炸了,摇晃了几下,差点倒下去。她扶着台面,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气,慢慢往外走。张军在深圳,从没跟自己开过房,除了结婚那次,他怎么可能开房?这肯定是其他人,要么是自己,是不是自己,想不起来,有一点可以肯定,自己睡觉,从不会脱得光光的,这还是有其他人在场,是男的?是女的?是女的无所谓,是男的,那问题就大了。到底发生了啥事?何丽想破了脑袋,越想越头疼,想不起来了。说不定是张军,最好是张军,不然完蛋了。
回到家,她心神不宁,失魂落魄,还得强装没事,不敢对张军提起半个字。奇怪的是,张军也不过问,好像没事一样。何丽老老实实做好了夜饭,小心翼翼伺候着,等大家都吃饱了,收拾碗筷,洗刷干净,再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也没有跟张军抢电脑,他说约好了人打麻将,喝完几口茶就跑了。她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到电脑台前,犹豫了好久,才打开了电脑,打开了QQ,面色凝重,像个石头,干等着。群里还是很热闹,见过面的网友,畅所欲言,回味着见面时的兴奋。群主在潜水,不见他的消息,不见他上线的提示,跟平时没啥不同。何丽给群主发了问号。群主立即回了个号码,叫永不下线,要何丽加上,说是另一个号码,有事单独谈。
加了好友后,对方发来了信息,写着银行名称,银行卡号码,真实姓名。何丽问:发这个干啥?对方说:最近手头紧,借八千块钱用用。何丽没心思谈这个,直接问:为啥把我脱得光光的?为啥把我丢在酒店?对方说:没人动你,懒得动,只要钱,骗你是小狗。何丽说:要借钱就直说,为啥这么做?对方说:明天上午就要,急着用钱。何丽说:啥时候还?怎么还?你是谁?怎么找到你?谁认识你?凭什么借钱?对方说:不用知道我是谁,我也不会还钱,明天准时打钱,别搞错了帐号,不然的话,你就准备裸奔了。说完了,发了十张照片,全是何丽躺在床上的****。
何丽直视着照片,瘫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感觉浑身无力,四肢发软,松垮垮的,额头上直冒冷汗,顺着脸颊流下来,打湿了衣服,打湿了椅子,都流到地板上了。她记下了银行帐号,银行名称,姓名,迅速删除了聊天记录,靠着椅背,闭上了眼睛,邹紧了眉头,咬紧了嘴唇,无论如何不敢相信,这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这是明星名人才有的事,怎么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呢?出门前没事,到了场没事,坐出租车的时候,出事了,那人的戒指肯定有问题,碰到自己后,当时就觉得头晕,后来的事,就想不起来了,不是他还是谁?就是那个饥饿的小鸟。要是坐前排就没事了。人家随意,自己跟着随意,这哪里是随意?这是大意。要是干脆不去了,随便找个借口,跟其他人一样,这事就可以免了,为什么不找借口?
三个小时过去了,何丽觉得过了三年,甚至觉得此时,就是第二天的清晨,冰冰该上学了,张军该起床了,自己也该刷牙了。她睁开眼睛,盯着显示器,觉得是恶作剧,说不定是开玩笑。她又打开QQ,查看跟那个破鸟的聊天记录,可是再也看不着了,都被她删除了。如果是开玩笑,这照片是怎么回事?自己屁股光光的,这能假的了?
第二天,何丽走进了银行,给小鸟打进了八千块钱。她温顺地满足了他的要求,这又在犯错,而且是错上错,还是很低级的错。小鸟立马打来了电话,表扬她很配合,态度诚恳,还说这只是见面礼,明天还要两万块,交换的条件是,照片不往群里发了。第二天,何丽打了两万块,觉得事情可以结束了。刚离开银行,她接到了电话。小鸟要八万块,说只有这样,事情才能圆满结束,也是逼不得已,老爸瘫在床上,等着钱做手术,得的是癌症。还说借钱肯定会还的,这个可以放心,以人格作保证。何丽跳起来说:“你这叫借钱吗?你就是敲诈勒索。”小鸟说:“怎么说那么难听呢?那就直说吧,就是敲诈,就是勒索,现在才知道啊,亡羊补牢,为时已晚了。少废话,快打钱。”何丽说:“我报警。”小鸟说:“去去去,快点去,快报警,去晚了,警察下班了。”何丽挂了电话,立马往派出所走去。
她觉得报警还是对头的。跑到派出所门口,站了半天,她没进门,转身回家去了。她拨通了小鸟的电话,哀求着说:“你放过我吧,我是打工的,没钱了。”小鸟说:“十万,少一分都不行,自己掂量着办。还有,从现在开始,不要联系我,手机,固定电话,QQ,全部不上了,收到了钱,立马删除你所有的照片,骗你不是人。”说完挂了电话。何丽此时此刻,才回过神来,头脑清醒了,这是个陷阱,预先想好了的,细心设计过的,想脱身,恐怕不可能,身不由己了。
满脑子就是那些照片,人坐在收银台,根本没心思工作,发呆了十分钟,盯着大门口,好像看见了自己,光着屁股,走进了门,到处找衣服,她那些同事,窃窃私语,偷偷冷笑,指指点点,好像在评论自己的身材,都睁大了狗眼,好像看着疯子。张军怎么跑进来了?还举起了菜刀,不知道追着谁,不知道要砍谁。他要是知道了,那就是塌了天了,他还不得跟自己离婚?自己苦心经营的这个家,那还不得灰飞烟灭?她出着冷汗,头晕眼花,神智不清,起身跟主管请了个假,说三晚没睡觉,身子不舒服,回家去了。
她哪里是回家,她给小鸟汇钱去了。汇完了钱,她站在银行门口,瞅着人来人往的街道,瞧着移动的陌生面孔,心如刀绞,痛不欲生。这时,迎面来了个车,轰的一声,撞倒了自己,自己却没啥感觉,站了起来,又来了一部车,从自己身上穿过去了。自己顿时明白了,自己是死了,到了阴间了。自己就是具尸体,思想和肉体都毁灭了,就剩下个骨架子了,风吹过来,穿过骨头缝,好像有丝丝的凉意,说不定等会儿,这骨头也没了,随时可能坍塌在地,就像那地上的冰淇淋,化成了一滩令人恶心黏糊糊的东西。她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