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核桃抱着我的外套和他的外套,还有我的书包和他的书包,跌跌撞撞地追上了我.那会儿我已经跑过两条马路了.他说:我错了,你别跑了.我一把抢下我的外套,挥了一个弧度披在了身上.那弧度很大,以至于袖子迅雷不及掩耳地抽上了核桃的脸,好像扇了他一个嘴巴.我从头到脚都觉得冷,天寒地冻的冷.核桃说:我送你回家.我站在原地一动没动,跟个造型简单的冰雕似的.核桃把他的袖子卷起来,说:你看看.他又把裤腿卷起来,说:你看看你看看.我一看,扑哧就乐了.核桃的小臂和小腿上青一块紫一块,惨不忍睹,还有一些伤若隐若现在胳膊肘和膝盖,我估计他的大臂和大腿也好不到哪儿去.就这样,一个差点让流氓糟践了的姑娘,和一个差点糟践了姑娘的流氓,在大马路上冰释前嫌了.
我和核桃隔着一步的距离,走回了电影院.他的摩托车还在那儿.
核桃说:你这姑娘怎么这么大劲儿?
我说:兔子急了也会咬人.
我长这么大,还没有哪个姑娘是我想上还上不了的.
我今天让你长长见识.我靠近核桃,用力在他脚上跺了一脚.他疼得跳了起来.
这个长得像《中国式离婚》里的刘东北的核桃,三年多前坐在我们学校的食堂里和我相亲的时候,两束目光比他干净的脸还要干净,而三年多后,他在空荡的电影院里扯开了我的衣服.我知道他原本赤红色的心正在乌烟瘴气的生活中一天黑过一天,但我并不知道,他已经黑到了这般的地步,又或者,我应该庆幸,他还不至于黑得不择手段.
事实上,除了我,还有一个姑娘是核桃想上还上不了的.我听阿羽说,她在清华大学.核桃爱了她整整七年.这让我不由得觉得,当一个人道德上的败坏归咎于爱情的失落,他的人性也会因为爱情的真谛而不至于彻底地泯灭.
我还是坐在核桃的摩托车的后座上.我还是抱着他的腰.
风在我们的耳边呼啸着.核桃扭头问我:你是不是不喜欢在电影院?那咱去宾馆?我在他耳边喊:你活腻味了是不是?核桃大笑.过了一会儿他又扭头说:你摸摸,这么半天了它还硬着呢.我问他:你真的想让我摸摸?核桃说:算了算了,我怕你摸完了,它这辈子再也硬不起来了.这次是我大笑了.核桃担心得没错.说不定我真的会一拳打下去,让他以后再也不用出去祸害姑娘们了.
核桃把我送到了姥姥家楼下.我下了车拿了书包转了身就走,核桃坐在摩托车上对我喊:咱走着瞧.我就对他喊:滚.喊完了我看见我们对门的爷爷奶奶正在绕着楼散步.他们听了我的滚字,正痛心疾首地看着我.从此,我在他们心目中,就是一个误入歧途的小孩儿了.
我进了家门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澡.当热腾腾的水流流过我的身体,流过我身体上和核桃的一样的青一块紫一块的伤时,我号啕大哭了.我想念阿羽,想念得几乎窒息了.
夜里,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核桃的手在我的身体上,梦见阿羽站在不远的地方厌恶地看着我.我惊醒后发现我的枕头一片潮湿,那一半是泪水,一半是汗水.
转天,阿羽给我打了电话.他说:宝儿,我后天回去.
我若无其事地对阿羽说:这几天核桃总给我打电话.
他有什么事?
没什么事,叫我出去玩儿.
你别搭理他.他现在整个儿一禽兽.
我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我问阿羽:核桃知不知道我们现在的关系?
阿羽说:应该不知道.
你没告诉他?
我以为,你比较希望低调.
低调?我又笑了笑.
夜里我又惊醒了.这次除了阿羽和核桃,我还梦见了江泊.我梦见这三个同窗了三载的男人的血盆大口同时向我压迫过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惊醒后,我捂着脸坐在黑暗中.我但愿这一切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我但愿不曾认识这些男人,不曾爱上这个或让那个爱上,不曾让他们的嘴碰上我的嘴.我但愿,我不曾这样荒唐.
天亮后,我的情绪也平复了.毕竟,阿羽快回来了.
阿羽回来的那天,我本来打算逃了新东方的课去见他.但我课是逃了,却没有去见他,因为我二表哥给我打电话说,安晴晴怀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