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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我来说,日子并没有什么翻天覆地的变化.我这个二房既没有享受到荣华富贵,也没有遭人冷眼.我问美人鱼:你觉得我和以前有什么不一样吗?美人鱼在我大腿上捏了一把,说:胖了.我暴跳如雷,抢了她书包里的肉脯.我一边嚼一边躲她伸向肉脯的手,嘻嘻哈哈地闹了二百多米.后来我喘着大气说:咱一把年纪了,精力还这么充沛,真是万幸啊.美人鱼说:这不稀奇,爱情,是青春的源泉啊.我一下子茅塞顿开了.我抛弃了我所有可以抛弃的东西,只是为了一件东西:我和阿羽不对等的爱情.
我踏踏实实地过了一个星期.这其中有三天我和阿羽并没有见面,有两天我们有正常范围内的身体接触.一星期后,我打电话给我爸,说:爸,我毕业以后去美国找您.我爸说:有本事你就来吧.我挂上电话,马上上网查了美国大学的排名.
可可问我:你真去啊?
我斩钉截铁地说:去.
关于阿羽和圆圆的一如既往,以及我和江泊的分道扬镳,我和阿羽是心照不宣的.我默默地不卑不亢地却又悬悬而望地等了他七天,等他给我一个交待,但他没有.我心想:阿羽,你不拉我,我又拉不动你,那就干脆让中美的距离把咱俩的情意彻底地毁灭.毕竟,我不能当一辈子的二房,毕竟,我不能把我姥姥把我妈把我爸这么生生地气出毛病来,毕竟,我不能等可可她们喜气洋洋地嫁了,又生了胖小子,我还孤苦伶仃,形单影只.
美人鱼听了我的想法,特不屑地说:我还以为你多爱阿羽呢,原来也就这么回事啊.
我揉着太阳穴说:你还想让我多爱他啊?难不成让我为他奉献完了青春,再奉献中老年?事实上,我觉得这易如反掌.但凡让我由着性子来,估计我还真的会等他等到七十岁,最后老死在离他不足一公里的地方.但我不想这样.这就叫理智.
我偶尔会认为我和阿羽之间太不公平,但我却从来没怪过他.如今这世道,承诺都变得特有灵活性了,何况这次阿羽连句承诺都没给我.我又凭什么向他索要名分,难道凭路灯底下的那个差点要了我命的吻?那是两厢情愿的,谁也不欠谁.既然我当时没一巴掌扇过去,就没资格再讨后帐了.
我的心放得特宽.我要无所畏惧地过完这一年多,想怎么爱,就怎么爱.以后的事,留给以后去操心.我对美人鱼说:青春就是用来挥霍的.
阿羽学开车了,和核桃一块儿,每星期大概会去练两三次.不用阿羽说,我也能猜出来他和核桃凑在一块儿,得把车上的气氛搞成什么样.
阿羽兴致勃勃地给我讲了核桃和教练的一段对话.
教练说:你打方向盘的手势不对啊.
核桃说:师傅,您不觉得我这手势比您的强吗?
怎么比我的强了?
您是转方向盘,那多没劲啊.我这是揉方向盘,特过瘾.
这有什么过瘾的?
您看我这手势,是不是特像在揉姑娘的胸?
教练气得没话了,后来,又乐得说不出话了.
我哭笑不得,对阿羽说:我以前还觉得核桃特老实,真是看走眼了.
他这小孩儿也是受了挫折才变成这样的,这是一种保护色.阿羽的表情中透着点儿凝重.
这是真正的阿羽,是我真正的爱.他好像洒脱得几乎粗枝大叶了,可实际上却细针密缕地洞察了一切.
阿羽又说:等我拿了驾照,开车带你出去玩.
我还喜笑颜开地客气,说:你不是不喜欢出去玩吗?
可宝儿喜欢啊.
阿羽说这句的时候,我真的觉得自己是他的宝儿了,一个价值连城的宝儿.
我又收到了江泊的短讯.他说:我们是不是真的没希望了?我简简单单地回了三个字:对不起.其实这三个字有多么冷冰冰,多么无济于事,我清楚.但在阿羽面前,我自身难保,又怎么去给别人希望?江泊又说:这些天我不仅仅是在等着你回心转意,我也认真地考虑了我对你的感情.我不想失去你.我把这条短讯抄在了日记本里,然后从手机上删除了.我没有回.我好像挑着一个扁担,一边是江泊对我的爱,另一边是我对阿羽的爱,两边都那么沉甸甸的,快要把我压垮了.后来,江泊拨电话给我,我没有接.我去厕所洗了洗脸,于是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我究竟有没有哭.
再后来,我在公寓门口看见了江泊.他一个人站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脸色特苍白.我仓惶却又谨慎地逃走了.两个小时后,他还在原地.又两个小时后,我没再找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