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出租车直接开到了我们寝室楼下。我本来想让江泊再坐这辆车回去就算了,于是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就蹦下了车。想不到江泊付了车费,也下了车。司机朝我们摆摆手,一溜烟就开走了。我着急地一跺脚,说:“我们这旮旯大晚上的没出租车啊,你把他放跑了,怎么回去啊?”江泊像个小孩子似的拉着我的手,欲言又止了好几遍,还是一个字没说出来。我扬着下巴朝他坏笑,问:“是不是舍不得我啊?”他特老实地点了点头。我心想,过生日不是代表又长了一岁吗?可江泊怎么越活越回去呢?
我挽上他的胳膊,说:“走,我送你去车站。”江泊眉开眼笑了。而我也心知肚明,等我们到了车站,江泊又会拿我的安危当幌子,再把我送回寝室。这情形真是屡见不鲜了,男的送完女的,女的又送男的,送着送着天就亮了。
到了车站,江泊果然说:“不行,这大黑天的,我还是得把你送回去。”我刚张开嘴,还没出来声儿,就听见美人鱼喊我名字。我张望了半天,才看见她笑嘻嘻地从一辆自行车的后座上,从一个男人的背后探出脑袋。那男人是班长哥哥。等骑近了,美人鱼就从车座上蹿了下来,往我身边一站,对班长哥哥说:“你走吧,我和小鬼一块儿回去就行了。”我揉了揉眼睛,看见面前的确是站着美人鱼和班长哥哥,我又掏了掏耳朵,听见美人鱼又说:“你赶紧走吧,我和小鬼一块儿回去,你还有什么不放心啊?”班长哥哥朝我和江泊礼貌性地点了点头,就绷着脸骑走了,怎么看怎么像个弃妇。等我回过神儿,就戳了一下美人鱼的脑门,说:“你厉害啊,不声不响地就占了上风了。”美人鱼双手一叉腰,这叫一个得意。这时候,车来了。我推着江泊到了车门,说:“你也放心走吧,我和美人鱼做伴儿了。”江泊心不甘情不愿地上了车,也像个弃妇。眼看车门关了,我才想起来,给江泊买的项链还在我包里。我赶紧翻包,把装着项链的小口袋从玻璃窗塞给了江泊。车都动了,我还在喊:“生日快乐。”
我急不可耐地问美人鱼:“怎么回事啊?我还以为你们俩玩完了呢。”
美人鱼也是一副不吐不快的模样。她说:“你懂什么啊?我前些天是按兵不动。”
“那今儿怎么动了呢?该不会是觉得江泊的生日特吉利吧?”
美人鱼给了我一白眼,说:“你以为江泊是丘比特转世啊?”她又说:“我今儿也没想动的,是他动的。”
“你们俩动来动去的,干什么啊?”
“我觉得他就是无聊了,找我解解闷儿。”
“那你就值当美成这德行?”
美人鱼又给了我一白眼,说:“万丈高楼平地起。有了今儿这第一步,还怕没第二步吗?”
我还懵懵懂懂的,问:“你凭什么这么肯定啊?”
“你看看,我按兵不动,他就穷追猛打。”
我恍然大悟了,说:“你干脆躲起来吧,几年后他把你揪出来,直接拖你进教堂了。”
美人鱼大笑,好像真能有这么回事似的。
她一路上都陷在班长哥哥约会她的喜悦中,不停地嘀嘀咕咕:“你可得管着我啊,千万不能再让我举兵突进了。”
我问她:“你是谈恋爱啊,还是打仗啊?”
美人鱼回答我:“打仗都不见得比谈恋爱残酷。”
我想了想,特佩服地向她伸出了大拇指,说:“说得好。”
人像弹簧,这真是至理名言。美人鱼哭天抹泪地追着班长哥哥时,他挥一挥衣袖,美人鱼就栽一跟头。如今美人鱼退避三舍,他就毛躁了。说穿了,人,就是贱。
美人鱼这突如其来的战果,是我没想到的。除此之外,我也没想到,和江泊在车站的一别,竟然延续到了现下。我常常在庆幸,我在最后的关头把项链交在了他手上,我也常常在懊恼,我把对我恋恋不舍的他推上了车。我该陪他的,哪怕真的一趟一趟走到了天亮,我也该陪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