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第一条是我发给他的,特肉麻,我一边笑一边抖落鸡皮疙瘩。
第二条是圆圆发给他的,于是我的笑凝在了嘴角,很硬,很久。圆圆说:“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我整个人怔住了,一动不动,手也不抖。我的思路特清晰:你们再也不会分开了,那我算什么?
我没有继续看其余的短讯。我不喜欢知道了一个故事的结局后,再翻回头去看中间的细节。所以当我知道了阿羽和圆圆的结局是再也不会分开了后,我一点也不渴望去了解他们是如何走出了泥泞。我看着阿羽走向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我还是倚着玻璃门,右臂笔直地垂着,右手攥着他的手机。他灿烂地笑,像阴雨中的太阳,他把双手伸到我面前,说:“我洗手了啊。”然后他的笑也僵在了嘴角,他问我:“宝儿,怎么哭了?”我一惊,抬手摸了摸脸,真的湿了。我一言不发,只是轻轻地将手机递给了他。而他,也怔住了,一动不动。
之后,雨停了。我们肩并肩走着,我低着头,看着地上的泥水弄脏我们一模一样的帆布鞋。我什么都没说,没说“王八蛋,你去死吧!”,他也什么都没说,没说“宝儿,你听我解释!”。我心想,难道我们要完蛋在彼此的缄默中了吗?
回寝室后,我装作若无其事,但可可还是一眼看出了我的低落。于是,我轻描淡写地说:“没事,吵架了。”
我给小顺发短讯:“我们见个面吧。”
小顺回答我:“好,明天。”
第二天早上,阿羽来接我上课。我笑眯眯地挽着他的手,惹得可可说:“真是床头打,床尾和啊。”我低声问阿羽:“你说,我们是不是同床异梦啊?”阿羽特尴尬,一个字也说不出。我心里凉森森的,黑漆漆的。
中午,我对阿羽说:“我想一个人静静。”他没拦我,看着我走掉了。我没回头,但我知道他在看着我,看着我一步一步走掉,看着我们的距离渐渐拉远。谁也无能无力。
我去了图书馆,坐在一楼的大堂中。我喜欢那里的落地窗,窗外是草地,小小的却绿油油的。我随意摊开一本书,静静地坐着。
小顺发来短讯:“我在图书馆。你呢?”
我回答他:“我在一楼大堂,卷发,黑色上衣。”
他没再回我。我知道他会过来找我,于是我继续静静地坐着。
圆桌上落下一片黑影,我抬眼,迎上了一个男孩子的目光。我问:“小顺?”他笑了笑,坐了下来。他穿淡绿色的衬衣,戴斯文的眼镜。小顺含蓄地指了指右边,说:“你看那一桌,也是卷发,黑色上衣。”我看了看,果然。我问:“那你怎么认出我了?”他答:“你比她好看啊。”温暖的笑容绽放在他白白净净的脸上,于是我也笑了。
他坐了一会儿就赶去上课了,刚走,就发来短讯:“你声音真好听。”
晚上,我得意洋洋地给美人鱼她们讲述我和小顺的见面,但她们却一边听一边皱眉头,然后可可告诉我:“他坐了一会儿就走了?那说明你是恐龙啊。”美人鱼告诉我:“他夸你声音好听?那说明你实在没别的优点了啊。”最终,她们叹着气去洗漱了,美人鱼嘴里还嘀咕着:“丢人啊。”我一脸铁青地擎着小镜子,心想,莫非我就是传说中的恐龙?叮咚最过分了,自始至终咯咯笑,笑得我心里发毛。
阿羽整个下午加上整个晚上都没有联络我。我强迫自己沉浸在和小顺见面的新奇中,或好,或不好,无所谓。我只是不愿意去想阿羽,不愿意去想关于我和他的任何事。但,黑压压的夜,我无处可逃。于是,我整夜清醒着。我在想:阿羽,我们又要分开了吗?
清早,当我看见阿羽出现我们寝室的楼下,歪歪地靠在自行车上,我如释重负,然后扑过去抱住他,而他也紧紧地环上我。也许我们心里都清楚,这是怎生绝望的拥抱。
我们都回避了那个下雨的午后,回避了当我把手机递给他时,我指尖冰冷的温度,甚至回避了那两双溅着泥点的帆布鞋。一切都风平浪静,静得像地球即将爆炸,静得令我心慌意乱。我根本抓不住任何依靠,似乎一阵风,就会卷走我。
几天,也许十几天,我记不准了。我们执拗地维系着,疲惫不堪。我对他说:“我看不清你了。”他回答我:“因为你自己蒙上了眼睛。”我苦笑,说:“我们分手吧。”他盯着我,眼中布满了血丝。我轻轻地抱他,像抱一个亲人,我说:“你知道吗?现在每次看你打电话,发短讯,我的心就哆嗦,再这样下去,我会英年早逝的。”就这样,他说了那句话:“本来我们可以好好的,毕业,结婚,慢慢变老,最后抱着死去。”
我们各自转身。我大踏步地向前走,我已感受不出他是不是站在原地看着我,还是也在义无反顾地离开,我不能回头,因为他说过,我哭的样子,一点也不漂亮。
我走着走着就想起了他的誓言,他说他如果再离开我,就遭天打雷劈。于是我赶紧默念:老天爷,这次是我离开了他,您可千万别劈他啊。
真的,我一点也不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