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看了《山村老尸》的第二天,我暴露出了一个后遗症:不敢自己去厕所了。这是个特麻烦的后遗症,为此我必须频繁地替我那三个姐妹们斟茶倒水,以便让她们在我想去厕所的时候也可以勉强兴起这个念头。
但当我在男生寝室剥削了猴子哥一瓶芬达后,不可抑制地想上厕所时,我真是欲哭无泪了。我拽着阿羽就冲进了他们寝室的厕所,想了想觉得不妥,又把他推了出去,刚要关门,脑子里就又浮现出了那阴魂不散的人棍大哥。这是一种恶性循环,越害怕越想,越想就越害怕。于是我又开门,把阿羽拽了进来。阿羽说:“宝贝儿,你把我折腾散架了不要紧,但你要是尿了裤子,可就丢人了。”我一窘,又把他推了出去。隔着门央求他:“你站在门口给我唱歌。”我扫视了一下脏兮兮的厕所,简直就像一个凶案高发地,真令人毛骨悚然。好在门外响起了阿羽欢快的歌声:“我们是害虫,我们是害虫•••”,我这才一咬牙一闭眼,开始解决迫在眉睫的生理问题。我洗手的时候听见猴子哥的声音:“阿羽,真他妈浪漫啊,对着茅房唱歌。”我跟火箭炮似的就冲了出去,一拳击中了猴子哥的腹部,他假装呕了一口血,然后说:“妹子,我们厕所不太干净,委屈你了啊。”
我当时还沾着满手的肥皂沫,于是又折回了厕所,但三秒钟之后,我又跟火箭炮似的冲了出去。这一次,我是听见了女人哭泣的声音。
我一头撞进阿羽怀里,大叫:“鬼啊!”寝室里的所有男生从四面八方涌来,把我团团包围,问我:“哪儿呢,哪儿呢?”我哆哆嗦嗦地指了指厕所:“我听见有个女的在哭。”虎少爷大喊了一句:“女鬼,我喜欢!”率先冲进了厕所。这个虎少爷,是以胆子大而获得我的敬仰的。他经常在整个寝室空无一人的情况下,开着巨震撼的声音玩生化危机,谁要是不小心路过门口,保准以为里面一屋子僵尸。至于我,玩生化危机的时候,一定要静音,就这样,还动不动就吓得把鼠标扔出去。其余男生推推搡搡地挤到了厕所门口,止步,像是要给虎少爷和女鬼提供一个独处空间。虎少爷冲进厕所后就沉默了,一扭脸,目光呆滞,特平缓地说:“鬼。”
俗话说,团结就是力量。于是所有人,包括我,鱼贯而入。我们屏息,听见女人尖尖细细的呜咽,大眼瞪小眼。突然,阿羽说了一句:“操,哪个女生跑男厕所哭来了?”然后抬头嚷:“楼上的,别哭了。”再低头嚷:“楼下的,别哭了。”这一嚷,真管用。
猴子哥跟我说:“妹子,下回你也来我们男厕所哭,咱也吓唬吓唬别的寝室。”我又闷了他一拳,说:“你自己去哭吧。”
可可是从小抵制鬼片的,再见识了我看《山村老尸》的后遗症,就更顽固了。她说:“我宁可给你一百块钱,也不看鬼片。”可事实上,她宁可让我揍一顿,也不给我一百块钱。
所以,可可在我们寝室的胆量排行榜上是垫底儿的,我是心安理得地以倒数第二名自居,至于美人鱼和叮咚,整个俩女中豪杰。我和可可当着她们的面,就双手抱拳,说:“佩服佩服!”背着她们,就说:“她们神经太迟钝,所以不害怕。”
我本以为这个胆量排行榜一辈子也就这样了,但,万万没想到,可可竟然把我踩了下去,一跃挤入了前三名。这个巨变是由《大逃杀》引发的。
那一晚,我和美人鱼租了《大逃杀》,预备四姐妹一块儿刺激刺激。就甭提费了多少口舌才让可可点了头,答应和我们一块儿看,反正是就差给她绑在椅子上了。我还跟可可说:“放心放心,我这儿有清凉油,你要是吓得厥过去了,我们也能救醒你。”放映结束后,我就在她们三个全票通过下沦落成了全寝室最胆小的人。因为,我在影片播放过程中,共计惊叫十余次,并且轮番抓红了她们三人的手,而可可仅在开始时特虚伪地问了一句“吓不吓人啊?”之后就泰然自若了。她事后说:“我怕鬼,不怕人。”
我真后悔逼着可可看这《大逃杀》,要不然我也不至于混成最后一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