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阿羽的腹股沟在膏药和喷剂的作用下一天一天好转着,再加上我尽职尽责地按摩和热敷,很快摆脱了一瘸一拐的窘状。就在阿羽离完全康复只差那么一小步的时候,乐极生悲的命运再次席卷了他,但这次是我乐极,而让他生了悲。
学校的东院门口有一个小花园,里面栽满了花草树木,三只石桌十几只石凳错落有致。虽然花园的规模属于袖珍型,但也勉强像是一世外桃源。清早,这小花园是模范生的天下,伴随着花香飘出来的都是外国话,特标准的“鸟语”花香。可到了晚上,这里就是情侣们的乐园了。单身汉一般都会避免由此经过,毕竟听着人家打情骂俏会更加重自己的孤枕难眠。
我是这个小花园的常客,实在是因为它的出口离一家小卖部只有十几步之遥,而这家小卖部中出售一种很经典的红薯干。我通常会把自己安置在这种离美食比较近的地方,类似于尿频的人坐飞机的时候一定会选择靠过道的位子。
每次我都会自己去买红薯干,而阿羽就坐在小花园里看报纸。等我兴高采烈地一边吃一边欢蹦乱跳地回到小花园后,我会让自己的屁股重重地落在阿羽的大腿上。也难怪我要阿羽说我有什么优点的时候,他第一条就说我“精力充沛”。
我忘记了阿羽的腹股沟还很脆弱,于是我把他坐残了。那一幕我记忆犹新,阿羽惨叫了一声,撕心裂肺,然后就站都站不起来了。我吓哭了,红薯干洒了一地,我的泪就扑簌扑簌的砸在红薯干上。阿羽一脑门儿豆大的汗珠,还咬着牙跟我说“没事,没事。”我抓耳挠腮,像一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猩猩。阿羽临危不乱,说:“去给我们寝室打个电话。”那个时候手机还是我们的梦想,IC卡还正在流行。我像离弦的箭似的就冲向学校门口的IC电话亭,出小花园的时候还被台阶绊了一个狗吃屎,特悲壮。我先把电话打到了我们寝室,没人接。然后又打到阿羽的寝室,是我们班足球队的强力中场接的。我说:“救命啊,阿羽动不了了。”中场说:“小鬼啊,又拿大哥我寻开心呢。”我说:“我把阿羽坐死了。”中场听出了我的哭腔,马上问清事发地点,然后说了句“等着啊,千万别动他”就要挂电话。我也不知道当时怎么就想起电视剧里那些特没医德的医院,人家病人等着救命呢,他还在那儿特绅士地说:“对不起,请您先交费。”所以我在中场挂电话之前嘶吼了一句:“记得带钱啊!”中场问我:“五十够吗?我就剩五十了!”
中场和猴子哥在两分钟后携着七十八块巨款火速赶到了小花园,那时候阿羽已经疼得只剩下喘气儿的力气了。二人见状,一人背上阿羽,一人去叫出租车,我就继续抓耳挠腮。在车上,猴子哥问我:“他怎么搞成这样了?”我特诚实,说:“被我坐的。”我当时万万没想到,后来猴子哥这张大嘴竟然把“阿羽是被小鬼坐废了的”这个事实张扬得人尽皆知,害的我名誉扫地,我的体重也开始被人们无限制地夸大了。我真后悔没有杀他灭口。事后我还想,是不是应该灭了那个出租司机的口。
中场把阿羽背进医院的时候,阿羽已经脸色惨白了,看得我心里别提多难受了。后来他们两个陪着他去了急诊室,而我被一个小护士拦下了。她果然像电视剧里那样拿着一张单子跟我说:“你去交一下费。”我瞄了一眼,一百五十六块。我腿一软,差点没给小护士跪下,我说:“您先给他治行吗?我半小时内肯定把钱交上。”小护士说:“那不已经给他治上了吗?”我热泪盈眶地谢了小护士,又冲向了医院门口的IC电话亭。我打回寝室,可可接的。我劈头盖脸说:“赶紧带上钱来医院。”可可的麻利劲儿真不是盖的,她一句话没说,砰的挂了我电话。我一愣,再打过去的时候已经没人接了,我心想她可千万别以为我是在作弄她,然后拒听电话了。可事实上,才一眨眼她和大飞就出现在我跟前了,我看着他们就像看见了观音菩萨和如来佛祖。可可带来了七百块,领着时不时就愣神的我去交费了。由此可见,男生女生的财力相差得是多么悬殊,中场和猴子哥两个人的全部家当才够可可这随便一出手的十分之一。我和阿羽都是中产阶级,但我们当时只带了买红薯干的钱,要不也不至于差点给小护士下跪了。
可惜我那一兜红薯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