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先生是个高人。”
海大叔酩酊大醉伏案而睡。
静夜寂寂,海潮在风声中呼啸绵延。大自然无意义的节奏在今夜听来似乎有特别的意味。
感觉心口的温度越来越高,高耀无奈叹了口气。
“好想陪大叔一起去啊。”
身后传来海女幽怨的叹息。伪大叔耸耸肩,伸出两根手指在脑后摇了摇。
高人自然在高处。前天的海滩早已被淹没在下方。剑先生背负圆月,俯视大海。
高耀看着悬崖下滚滚涌来的雪浪,感觉有些头晕目眩。
高耀顶着风声喊道:“我来了。”
“你来做什么!”
高耀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行!见鬼的刺青又开始发难了。心口开始往外滴血。嘴唇发白,双脚发软。
“救命!”
剑先生瞧也不瞧他一眼“我今天若不出手,你很可能死掉。”
高耀声音嘶哑:“你说过我有五年时间。”
“那要过了今天。”
“我想杀了你!”
剑先生不以为意。
“你现在还相信人世是一场大梦?”
高耀冷笑:“何须相信,本就是事实。不但是梦,而且是毫无留恋毫无牵挂的空虚之梦。”
剑先生闻言点点头一招手,高耀飞凌半空。
月光映进了剑先生的双目。
“我有帝气九章助你入大梦轮回。”
教外别传,不立文字;以心传心,直指人心。禅宗的不二法门形容高耀此刻的感受,再确切不过。
剑先生果然是高人,语言超越了见知障碍,传输给高耀有如大道纶音,振聋发聩。
一瞬间高耀坠入了实境,他看见了三个自己。
第一个面容清瘦,脸上稚气未脱,是以前的自己。第二个轮廓依稀相似身量雄伟骨骼粗大,是现在自己。但是第三个用雄伟来形容不如用雄奇恢宏来形容更准确。
第三个是一横亘虚空中的怪兽气势弥天际地所向无极。感觉十分熟悉。
这也是我吗?高耀并不感确定。
这当然是你!这是你三极道中最后一极。你仔细看!
怪兽身上有九窍,现在九窍暗晦无光被剑先生的剑气锁住。
高耀从实境中挣脱出来,淋漓大汗早已在腥咸的海风中吹干。心口的刺青像是一道暗红色的胎记。
“为什么要救我?”
“因为…”
“如果是缘分使然之类的鬼话,请不要继续了。”
高耀的语气未免有些暴躁。
剑先生并不介意:“异乡人,你对苍的了解有多少。”
这个独特的称呼让高耀悚然一惊,死死盯着剑先生。
剑先生云淡风清,目光睿智而通透。
高耀将目光转向月下的潮水,月过中天水落石出。
“据我所知是一只了不得的大怪兽。”
“了不得形容的极妙,怪兽却是未必。和苍对比,人类只是蝼蚁。被蝼蚁耻笑,苍想必十分难过。”
剑先生语气中明显非人类的优越感让高耀有些不快,冷冷哼了一声。
“在苍的眼里,剑先生又是什么呢?”
“我是什么并不重要,关键是你。你的出现与苍十分密切。对于苍你应有必要的敬畏。”
高耀有些懊恼:“这并不是我所愿。”
“但是你除了接受毫无办法。”
剑先生深深看了高耀一眼
“这个世界并没有更多的选择给我们。”
“我并不想见到那只神兽。”
“我很想。”
苍的历史很古老,久远的无法追溯其根源。时隔千年、昙花一现。像是人类梦境中的一个轮回。
剑先生静如深渊的瞳孔中有些许波动。
“而现在,它又回来了。苍是世间最强力量的体现,也有人说它是神迹的证明。”
原来高人也有狂热的时候,但是高耀最关心的不是这个。
“我身上的刺青…”
剑先生视线一转,稍纵即逝的怜悯意味让高耀心为之寒。
“天地间至恶至毒的诅咒。世人称我的剑气神魔两断,可惜也斩不断三极道的因果。帝气九章只是辅助作用。”
海风拂过、遍体生寒。高耀如坠冰窖。
“果然没有其它办法啊!”
他虽沮丧却并不显得如何惶恐。
“剑先生,多谢你。”
“不必。我想你也明白。我出手只是一次试验罢了,而且并不成功。”
“成功又如何。成功也只得一世。人一生下来开始一段向死亡进发的旅程。旅程有的长有的短,也没什么好抱怨的。只有苍历经千秋万世,不知道它可曾寂寞。”
高耀流露出与年龄并不相衬的落寞。两世为人,历经险境。青春只是一场大梦再也回不去了,那个叫高耀的高中生再也不存在了。
剑先生道:“你不错。”
高耀苦笑,剑先生的评价不能带给他任何安慰。
剑先生道:“我要提醒你一件事。帝气九章需要勤加练习不能懈怠。每逢月圆之夜,你的刺青就会发作。没有帝气九章的辅助,你很可能失血过多而死。”
高耀哈哈大笑。
剑先生奇道:“你笑什么!”
高耀道:“我笑自己变成了一个女人。”
高耀心道,剑先生真是无趣,难道不知道女人每月要来大姨妈吗?只是他的流量异乎寻常的多。
晨光微曦,大海只是天边暗影里的一抹耀眼的白色。
高耀踩着慢悠悠的步伐往回走。蓦然间一抬头。海女在不远处冲他使劲挥手。
高耀心中一暖,走过去刮了刮她的鼻子。
“傻Y头!在这站多久了。”
海女做了个鬼脸“就一会。我担心大叔回不来嘛。”
“对大叔这么没信心!”
海女负着手后退着,一边瞧着高耀。
高耀问:“怎么啦。”
“大叔的事情并不顺利吧。”
“为什么?”
海女轻轻在他眉心上一点。
“大叔的神情变的越来越像大叔了。”
这句古怪的话让高耀眉头一皱叹息一声。
“大叔,又来了。”
高耀挤出一个笑容:“大叔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