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水西流,浪花淘尽英雄。青山依旧,夕阳几度红。策马高歌,惯看秋月春风。
自上古之时,群雄共主之后。七海之内数千年中虽王朝几经易主,但根基犹在。至周朝姬氏,世道昌盛,百业俱兴,民生日隆。传至第九代颂文帝姬发,天下昌隆至极。然盛极而衰颂文帝四十九年元月天降业火于洛阳,瘟疫横行,天下现衰微之势。各诸侯国野心渐露,天下欲起兵戈之象,人人觊觎王座,觊觎七海共主的龙位。庙堂上风烟四起,江湖上侠客辈出。这七海的少年们,或主动、或被迫、或盲从,都一个个走向了这个天下最大的舞台。
这是一个侠客的时代,这是一个英雄的时代,血与火的开端这个时代的前奏。但这幅壮丽画卷的第一笔,不过是一道未化开的墨迹。
墨迹在宣纸上慢慢的侵染,天便渐渐的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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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边的夜色里,划过一道刺眼的寒光。映入眼帘的是一柄泛着锋锐的刀。那只握刀的手苍白而修长,刀后的人隐在一袭黑色长袍下,头戴兜帽,从空中落下。在这松软的沙地上,烟尘在空中溢散,一道黑色的闪电在烟尘中抵住那抹银色的刀光。梅长卿右腿跪地,身向右倾,左手握枪向上轻挑,躲过了这致命的一刀。梅长卿自成名以来,已经没有多少人能够让他这样的痛快出手了。他望着眼前的黑衣刀客,心中有种莫名的兴奋。他与黑衣刀客已经对战了一百三十六个回合,共用了八十一次碎魂枪十五次回马枪三次平沙飞雁三十七次鹰击长空。刚刚那招就是第三十七次鹰击长空,可跪在地上使出鹰击长空还是梅长卿生平以来第一次。这场架打得好没缘由,身上的白色长衫已被染成了血色,只余一只断袖挂在身上,另一只躺在黑衣刀客后方的沙地上。他本是代表母亲去澜洲为舅公南宫傅过七十大寿,可刚出了雁门关就碰上了这个煞星,使出的刀法刀刀致命非要来个至死方休。泥人还有三分火气,何况是梅长卿,虽然打斗的酣畅淋漓,但梅长卿仍然想快速的结束这场战斗。枪转三圈,梅长卿侧身一跃,大吼一声就要使出他的独门绝技子母追魄,江湖人称“送幽冥”。
江别月是第一次接受教内的任务,作为别字辈第一个出道的杀手,对于自己的刺杀术和刀术有着盲目的自信。确实如此,能和雍州第一枪梅长卿对战如此之久的人他是第一个,他隐匿的本事,能让梅长卿在他出刀之际才发现,不得不说确有他过人之处。江别月飞身一跃,刀若雷霆,作为一个杀手本不应该出手大开大阖,加上第一次偷袭这已经是他第一百三十七次出手了,打斗的风格早已不是开始的躲躲藏藏遮遮掩掩了。他长袍上的窟窿如同天上的星辰一样繁密。看着眼前这个第三十七次挡住自己劈岳式的白衣枪客,江别月心中泛起一丝无力,这绝不是任务中的那个雍州采花浪客能有的枪术。这是一个错误,但作为星罗教别字辈刺杀术兼枪术第一的人他有着自己的傲气,哪怕是错也要是胜利的错,他绝不认输。
“送幽冥”下非死即残,子母追魄一式是梅长卿亲手打造的子母枪,母枪送出时以特殊的手法让枪身的子枪尾随而至,对敌时对手往往避过母枪而来不及躲避子枪的夺命一击。看着眼前这个招招夺命的不以真面目示人的黑袍刀客,梅长卿耍了三圈花枪打开了枪身子枪的暗门,大吼一声“贼子,拿命来!”,一个漂亮的马踏起身式,居高临下一枪掷地。列无虚发的子母追魄,传入耳中的却是那样的一个声音。
作为一个刺客,在行动中是不允许开口的。刺客的眼睛往往是非常锐利的,别字辈首席刺客的眼睛犹有过之。他飞快地掷出手中的弯刀,身体向下坠去。迎面的枪头从头顶贴身贯下,弯刀在空中发出刺耳的哀鸣,碎成两截跌落身旁,随之落下的还有一柄乌黑的袖珍小枪。刹那间,江别月的心中只有一句话“大侠饶命!!!”脱口而出,什么胜负,什么荣耀,什么傲气都统统不顾了,完全没有发现身上只剩一条裤子摇摇欲坠。
身上的长衫由于刚才的暴起而不堪重负,缓缓地滑落。长衫的旁边是一件黑袍,黑袍上是一柄融进夜色的枪,持枪的是一个三十多岁身形修长的中年人。他脸色冷峻,胸膛微微的起伏。听着传入耳边的话语,一脸的难以置信,这是一个和自己对战一百多招的人说出的话么。回头看去,又是一阵惊愕,能和自己对战如此之久的人竟是如此的年轻,看上去才二十出头的样子。这个年轻人丝毫没有因为身上斑驳的伤口,而发出丝毫的声音,传出的只是一句讨饶的话语和急促的吸气声。梅长卿刚想有所动作,便感觉有种被毒蛇盯上的感觉。
夜色里现出一个身着玄青色长袍眉间一弯新月的老者,向梅长卿拱了拱手,“此番叨扰梅师,日后定会登门拜访,不会让梅师失望,今夜交战定不会在江湖上传言半分,请梅师放心”说罢便走向了那名年轻人。
望见那弯新月,梅长卿便知道今夜这事只能如此做罢,和一帮刺客是没有道理可讲的,况且他还要急着赶去澜洲为舅爷祝寿,耽误了这些许时间不知还能否赶上,舅公多年的江湖经验和武学阅历或许会让自己的枪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经过今天的交战,江湖上又快要多出一位顶尖的宗师刺客。收起寒梅枪,向出现的老者拱手回礼,转身朝西方走去,渐行渐远,只留下一句“只是可惜了这身长衫!”
“起来吧,不过是一次特别的考验而已!”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的考验?不是所有的考验都已经结束了么?”
“当一个刺客在刺杀时还拥有尊严,还拥有胜负之心,他便不是一个合格的刺客。”
“为什么刺杀的并不是采花客而是一个绝顶的枪客?教内会出现这样低级的错误??”
“没有采花客,只有考验!”
老人说完,江别月就懂了。
看着眼前缓缓站起的年轻人,他的嘴角流着鲜血,双手把束发的丝巾系在腰间,止住坠落的长裤。“在药堂养好伤后,去学堂做三年的教头吧,看看那些少年,不要把功夫落下。”老者说道“之后,之后你便是别字辈的星使了。”
黑色的长发在夜空中飞舞,胸膛上的枪痕像古老的图腾,“老师,这样的我还能做星使么?”年轻人满脸不可思议的问道。
“如果你都不能,谁能呢?”老者反问道,语气是如此的淡然。
“输了也能?”江别月又问,他的胸膛仍旧不断地起伏,消化着战后的余波。
老者轻轻的点头,心中还有一句话未曾言说“乱世将启,星使,只是一个新的开始”。老者的双手在空中虚画,眉间的新月渐渐绽放光明,天地间骤明骤暗,以手作剑指向江别月的眉间心,口中念念有词:
我在今夜授予你星神的光辉,让你成为守护正义的使者。不轻启战乱,不屠戮苍生,不违背誓言。永远跟随星辰的指引,此生不弃,直至长眠。
渗入沙尘的鲜血,重新汇聚于地面,缓慢的流向江别月的身体汇聚在他的眉间,一个血色的十字芒星在他的眉心渐渐清晰,缓缓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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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的烟尘在身后渐渐沉寂,明月在云雾中隐现,路旁的树木渐渐地多了起来。道路上是一个短衣束腰,衣裤略带破损,手提长枪的中年人。从他行色匆匆,略带风尘的脸色来看想必是赶了许久的路。他看着路旁越来越多的草木,心想要不是在来时的路中马儿让人杀了,他何至于连夜赶路,现在终于快要到卞邑城了吧。他不自觉地望向握枪的右手,衣物遮挡下的右手的腕间佩戴着一个样式古朴,造型精巧的玄铁护腕,上面镌刻着云豹的图腾。每当看到这个护腕,他都会想起自己年轻时发下的誓言,想起父亲当年对自己的叮嘱,这是父亲一生都视若珍宝的东西,那怕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仍念念不忘,说它是一个家族的荣耀,拥有它是一个家族无上的荣光。古老的誓言在心中激荡,血液在胸中沸腾。他知道即将开始的并不是一场简单的寿宴,他手中的长枪似猎豹的獠牙将在未来刺向敌人的胸膛,他仿佛看到了乱世的鲜血像今夜般在枪尖飞溅,豹魂犹在。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映在着巍峨的城墙之上,城墙上的披甲守卫,一个个金光耀目。被后世史书记载的《百兽同盟宴》就在这座卞邑城里召开,被称为乱世的开端。时年颂文帝四十九年七月秋。
多年后,当梅长卿再一次见到江别月时,他才明白原来星罗与密罗的交锋早已开始,他方才知道那日放过的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