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胥国,镇南王府。
这里尽是星罗棋布的镶金嵌玉的亭台楼阁,瑶树香草点缀其间,雪白的大理石廊道如同一条条银蛇极为优美的纵横蜿蜒。
早春的暖阳如同天女散花般撒下璀璨晶莹的光斑,沁人心脾的淡淡花香混杂着清心爽神的缕缕草香徜徉在空气中,置身其中,仿若是在人间仙境中游荡,使人流连忘返。
下午四时,小马哥轻轻敲响了一间玲珑小巧甚是雅致的小轩房的门。
这座小轩名叫“流云轩”,当初南轩降生,武将出身肚里没多少笔墨的南霸天可犯起了难。
在偌大的府邸转悠来转悠去,环顾来环顾去,终于看到这间小轩匾额上那酣畅淋漓、写意风流的三个大字——流云轩。
于是南霸天拊掌一笑:“就叫南流云吧!”
但南霸天也不是彻头彻脑的一无所知,当他看见天上随风飘荡的云彩,虽灵动飘逸但虚迷飘渺,任风吹荡,这等岂不是寓意着自己的儿子长大后是个随波逐流的小人?
想到这,南霸天刚刚舒缓的眉毛再次勾成一把锁。
随即南霸天又看到“轩”字,和自己的姓“南”倒是还押得来韵脚,于是就起了“南轩”这么个文雅秀气的名字。
此时正是艳阳摇红,到处都是明灿氤氲的光影。
小马哥正纳闷向来都是早就醒来跑出来的南轩,为何今天睡得这么沉?此时太阳已经快到西边了,这小马哥心里不禁莫名的浮起了一丝担忧。
敲了半天,小轩屋里却是一丁点儿的声息都没有,小马哥心里咯噔一下,猛的推开门,这下他担心的事情却真真实实的发生了。
芬芳四溢、装饰华美的轩屋里,到处都是静悄悄的,那一张红木金簪花雕的床上,除了那随意团起的烫绒红绫被外,别无他物。
“公子不见了!”小马哥忽然头脑一片空白,于是失了魂似的冲出门外大喊起来。
于是沉谧安详的镇南王府顿时混乱起来,家丁和侍卫们纷纷攘攘的开始寻找南轩,仿佛是一群热锅上的蚂蚁……
【北冥之荒·钩沉之地·烛堡】
此时南轩正迷迷糊糊的,只觉得自己好像被什么包着,耳边是呼啸刺耳的锐利风声,有一种强烈的挣脱的欲望,却浑身无力不能动弹。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周围温度忽然骤降下来,南轩瘦小的身体禁不住瑟瑟发抖,只觉得身上每一块骨节都在颤栗,透骨的寒气肆虐而来,无处可逃,只能任凭寒气冲破身体一道道屏障。
到最后南轩忽然觉得心头一阵燥热,皮肤已然冰凉到了极点,仿佛失去了知觉,身体轻飘飘的仿若置身于一片浮空中……
南轩已经不觉得痛苦,也无欢喜可言,身体仿佛已经不属于自己。
蓦地,南轩四周忽然有一团黑色旋风呼啸而起,盘旋数周后渐渐淡去。
微弱的光线奔涌而来,南轩只觉得身体忽然一松,体温渐渐恢复平常,长时间的黑暗使他一时难以适应这光亮,一双俊美非凡的眸子眯成了一条缝。
待过了片刻后,南轩才看清了周围,其实这里也是昏昏暗暗的,几团深蓝色的火焰在四周跳跃着。
脚下是灰黑色布满一条条如同幼蟒的猩红色条纹的石板,看上去粗糙不堪,摸上去却光滑如同镜面。
南轩那一双满是迷茫与好奇的眼眸扫视着四周,只见四根缠绕着通身漆黑的巨龙的石柱笔直的挺立,支撑着那昏暗看不到顶的大殿。
南轩朝前方一看,身体不觉剧烈一颤,仿若陷入了梦魇般无边无际的恐惧深渊之中,本来白皙的小脸此刻已经苍白的如同冰雪,嘴唇已经毫无血色,甚至微微泛起了紫色。
端坐在正前方高高的石座上的,是一个浑身上下都燃烧着炙热火焰的魔,点点火星此起彼伏的在身上跳跃,一双猩红色的眼迸发出耀眼的光芒,毫无表情的脸上透露出森然的冷漠。
南轩身旁忽然响起了一声“啊”,充满了恐惧与惊悚。
南轩扭头一看,原来是一个和他差不多年纪的男孩,一张白得吓人的小脸上有着一道淡紫色疤痕,虽然看着别扭但不知怎的南轩觉得这道疤痕仿佛在哪里见过,熟悉却又陌生。
“飞辰,柏君,好久不见了。”
火魔那撕裂般刺耳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中,南轩心里猛然升起一阵刺骨的寒冷。
“忘记了我是谁了吗,呵呵,我就是火舞。”
火舞那嘶哑的声音更大了些,直震得大殿微微晃动。
“一千年前我被你们封进极冰深渊,为此虚耗了近百年的修为,就算杀你们千次万次都难解我心头之恨!”
火舞身上的火焰蓦地腾起,身子急剧扩大了一倍,疯狂燃烧的火焰像是要脱离火舞的身子一样向四周张牙舞爪。
南轩只觉得身体一阵麻木,惶惶然对眼前所见难以置信。
“不过在你们燃为灰烬之前还是有利用价值的,哼哼,哈哈哈哈……”
最后那一阵阵笑声不断在耳边回绕,如同铮铮作响的锋利刀刃一般难听且刺耳,慢慢的那笑声开始变小,最后变得细如蚊鸣,
南轩只觉得一阵铺天盖地而来的晕眩,于是迷迷糊糊闭上了眼睛,感觉周围安详静谧得不同寻常……
【东之星辰大陆·东部大沼之地·华胥国】
“轩儿,轩儿……”
一阵熟悉而又柔馨的声音钻入耳缝,南轩兀自在迷惘中,微微睁眼,只见一张虽年华不再但雍容华贵丝毫不失姿色的面孔,然后不自觉的又闭上眼,过了一会儿,南轩再次睁眼,眼前仍旧是那张貌似牡丹的面孔,只是觉得如此熟悉。
“娘……”南轩用轻如蝉翼的声音唤道。
“轩儿”、“哥哥”、“公子”。
一时之间响起了音色各异的声音,但唯一相同的是那几声呼唤都是带着无以言表的惊喜。
南轩这才缓缓回过神来,无力的揉了揉发酸的双眸,侧过头来一一扫视,只见母亲镇南王妃坐在床头泪眼婆娑的凝视着自己,身后还有父亲镇南王、妹妹南晴、沈总管以及一群侍男侍女们。
“哥哥,你怎么了?”
一声充满稚气的如同春日细雨般柔和的话语响起。
南轩只见一个粉妆玉琢如同小仙童一般的女孩正睁着乌黑油亮的眼眸呆呆的看着自己,微微撅起的小嘴只为这张极具美人胚子的面孔增添了别样的美丽。
“晴儿,我没事。”南轩轻轻说道,但是忽然又一阵晕眩如同波涛汹涌的大海一样袭来。
南轩意识再次模糊,眼前只剩下一个张大嘴巴仿佛在呼唤的面容,但却又听不到声音,慢慢所有的一切都幻化为迷离的光影……
……
镇南王府的莲花池里飘落了一年又一年的梨花,岁月就这样在不经意间悄悄流逝。
往日的稚气孩童已长成俊美非凡的翩翩少年,昔日的天真女孩已摇身为亭亭玉立的玉颜少女。
原来,悠悠十载已过。
经过十年前那次变故,南轩的右手小指上便多了一枚淡蓝色的戒指,听长辈们说,那天他失踪半天后奇迹般的再次出现在了王府花园一片草丛中,后来昏迷了足足有三天,那枚来历不明的蓝色戒指也就自那时戴在了南轩手上,而且怎么摘也摘不下来。
随着年龄增长,那戒指竟然也自己跟着长大,南轩渐渐戴着也习惯了,所以对这戒指也渐渐的不以为意,直接当成了身上的一根汗毛。
南轩唯独记不起的是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不过自那时起自己便再也不受雷电“眷顾”了。
曾经各式各类或褒或贬的外号也就慢慢随时间被人们淡忘,消失在时间的滚滚浊流中,而越来越多的是大人们对自己的称赞以及少女对自己抛来的愈渐泛滥的媚眼。
……
赤瓦青砖,浸满了砖瓦间的每一丝缝隙。朱闼碧墙,婉转延伸缠绕住整座城。
远处而来的风软软贴向民舍檐角,檐下灯笼的红色流苏轻柔地扬起,细细抚过房屋的边角。
这天下了雨,红被冲浅、绿被浸湿,与淡墨巧妙地融合,整座城美如水中仙都,朦朦胧胧。
天清城,如梦似幻。
位于蜀山脚下,有仙剑派的庇佑,亦经日月灵气灌注,又有天界的清气源源不断引来,污浊之气便也变得稀少。
阆苑仙境,妖魔不近,这“天下第一城”的美称也不是徒有虚名。
南轩手拿一把玉柄镶金的扇子,大摇大摆的向天城最大的酒馆——客来香酒馆。
路边,奇花绽放,锦绣铺林,嫩柳飘舞,金丝拂地,到处洋溢着温馨与欢乐。
穿戴或奢华或婉约的少女们和南轩迎面走过时,无不是满面羞涩心头荡漾。
只是对于少女们这沉沦迷醉芳心暗许的情愫,南轩显得不以为意,对迎面而过的几位花枝招展的少女甚至都不去瞟一眼。
来到馆前,只见一个造型别致的五层华楼屹立在这,雕栏玉砌,极显荣华。
里面传来了阵阵欢歌笑语,歌舞升平,引诱着过往的路人前去一探。
南轩轻咳两声,抖抖衣衫,打开那把价值连城的扇子,一本正经的踱着步子走进馆内。
馆里的小二阿宝正在用他那一双炯炯有神的小眼睛扫视着,忽然,他眼前一亮。
“这不是大名鼎鼎的南公子嘛,快快,里面请,里面请!”
南轩找到一处较偏的客桌坐下,阿宝跟着走来,南轩打了一个手势,示意阿宝坐下。
“我交代给你的事办好了吗?”南轩低声问道。
“办好了,我托城西一家私塾里的先生抄的,给,绝对一字不差。”
说着阿宝便从怀里小心翼翼的拿出一本工笔抄录的书,环视四周,确定没人注意后,把书递给了南轩。
南轩打开一看,先是双眼绽放出难以置信的惊奇之色,然后却又双眉一皱,抓着后脑勺讪讪的说道:
“写的这么好,恐怕父亲大人不信……嗨,算了,试试能不能混过去吧。给,这是四十银叶,给那位私塾先生,还有这是给你的,辛苦你了。”
阿宝咧开笑嘴,接过银叶,说道:“公子以后要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小二一定照办。”
“嗯嗯。”
南轩点了点头,把书往怀里轻轻塞进去,不经意间瞥到了小指上那枚蓝色戒指。
不知何时,印象中的那枚淡蓝色戒指此时已变成深蓝色,散发着一种邪魅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