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之星辰大陆·东部大沼之地·华胥国·天清城】
鼓乐声和管弦声,交相辉映,悦耳动听,在这片繁华之地上此起彼伏地响起。
四月初八,花灯节。千盏万盏的灯笼仿若一簇簇花火将城里城外照得亮如白昼。
一道道咄咄逼人的璀璨光芒纵横云霄,到处都是一片灿烂亮丽。锣鼓声鸣,彩灯辉煌,甚是繁华热闹。
人们笑语喧天,挽臂起舞,沉浸在这大好春光之中,脸上尽是花灯照耀而绽放的五光十色的斑斓光芒,耳畔环绕着令人忘掉世间忧虑的钟鸣鼓乐和充实着人间脉脉温情的欢歌笑语,沸腾欢庆这一年一度的花灯节。
难以言尽的太平气象,处处弥漫着繁华瑞气。
然而,沉浸在这一派祥和瑞霭的热闹气氛中的盛世百姓们,却不知,一个即将来临的危险将要打破这一片璀然繁华。
歌舞升平,盎然忘我的人们依然荡漾在这鼓乐喧嚣之中,挑着花灯,猜着灯谜。
因为这是巴蜀之地特有的最重要节日,所以,这场繁荣盛会不比其他任何地方的隆重节日差。
而且,华胥国依靠着金银矿产的泛滥和蜀山灵气的氤氲,当仁不让的担当了“天下第一宝地”的美名。
因而,这里的人们自然而然的畅情融洽、意求快活,节日气氛也就变得异常欢快起来。
蓦地,东门响起了仿若冰川碎裂般的锐利轰鸣,神思尚未清醒的人们如同死去一般沉静了刹那后,忽的发出响彻云霄的凄厉惊叫。
一股人流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呼啸而下,离东门较远的人们虽不知发生了何事,却也被那几乎要撕破耳膜的凄惨尖叫震慑得慌了神,于是不知西东的四处逃窜。
仿若水面荡起的波澜,一层一层,天清城由东到西渐渐的开始充斥那难以言表的恐惧,并且,那波澜起伏得越来越剧烈。
最终,汇聚成了一片沸腾着此起彼伏的凄厉尖叫的炼狱般的海洋。
一时之间,繁花似锦的天清城顿时变得一片狼藉,呐喊声、尖叫声不绝于耳。丢落在地的花灯随风猎猎燃烧,盈起了呛人难闻的气味。
可笑的是,大部分人竟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因那肆虐而来的恐惧浪潮剥去了心智,发狂似的嘶叫,仿佛只有这样才不至于被恐惧禁锢得难以移步。
此时,曾经巍峨高耸的东门,已空然只剩下几块残存的木屑仍死贴在那断壁残垣上苟延残喘,青石打造的城楼被那急旋而来的狂暴袭卷成一片令人满目疮痍的废墟。
而真正夺煞人们心魄的是在那兀自翻滚不息的尘埃中持剑耸立的一个好像来自地狱的“恶魔”。
只见那人的剑眉之下,是一双血红的射发出灼灼凶光的眼睛,手中的剑上染着尚还未干的血渍。
一阵携带着料峭春寒的冷风袭过,蓬乱垂下的银发仿佛张开利爪的妖魔,狰狞恐怖,丝毫不亚于鬼魅恶煞。
剑刃在地面上被拖拉出“呲呲”的尖鸣声,令人不自觉的毛骨悚然,偶尔迸溅出星星点点的火花,继而转瞬消失。
那个人(或许说是恶魔)正在缓缓挪着脚步,向前方混杂着尖叫与哭喊的地方,准备伸出那只欠了无数血债的恶魔之手。
天穹之上一轮皓月仿如一面洁白无瑕的玉盘悬挂在漆黑的夜幕,被淡淡如轻纱般的烟雾缭绕着。
本该是温馨和气的月圆之夜,此刻,天清城里,处处皆是一派萧索肃杀的氛围。
不多时,尖叫声由近及远,渐渐平静了下来,偶尔几声乌啼和犬吠,还有时不时传来的小孩的啼哭,但是立即像是被捂住了嘴一样没了声响。
那人的步子仍不急不缓的向前迈着,手中的剑在满是石屑的地面上划出一道笔直的长痕。
忽然,一阵迅疾而来的铿锵脚步声向这里奔来,打破了那死沉的有点阴森的寂静。
不一会,装束威严甚至可以说是华丽的护卫军来到,将那人团团围住。
只是向来和平的几乎连个小毛贼都是百年一遇的天清城,护卫军可以说是彰显繁盛国势的标志而已,平时虽训练有素,但今日遇见这惊悚得令人颤抖的场面,无一不是面色上凛然无惧,甚是气势逼人,但内心早已是无边无际的恐惧,恰似将要倾倒的大厦,岌岌可危。
那人停下了脚步,用那血红的不掺杂半点杂色的瞳孔扫射围住他的护卫军。
只见那些士兵个个手持镶金嵌玉华丽得不像样子的兵刃,在被那仿佛来自炼狱般的血红双眼扫射后,无一不是身子一凛,然后自心口突涌绵绵不断的寒气。
“就凭你们,也想做我的对手?!”
那人轻轻说道,只是那一开始听起来平缓的声音入耳后,就像是一根毒刺深深扎入胸口,令人窒息,随后耳边就是那回绕不绝的“做我的对手……做我的对手……”
四周已然倒下了不少卫兵,剩下的没倒下的,也都是用兵刃支撑身体,深深喘气,仿佛一阵风就要把他们吹倒似的。
那好似恶魔的人此刻好像被什么激怒了一样,本来血红的双眼此刻更是亮的如锋刃般刺眼,如同一头咆哮的狮子般吼叫起来。
“难道天底下没有我的对手了吗?”
那声吼叫仿如金刚雷鸣般,直冲云霄三千丈,大地随之微微晃动,远处的尖叫声、哭喊声再次响起。
恶魔将手中之剑高高举起,然后愤然向地面刺去,霎时间,地面如同深渊里的蛟龙剧烈翻腾,从中心向八个方向延伸出去,巨石好像脱了缰的野马无穷无尽的涌出,肆无忌惮的向远方奔驰而去。
此刻,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完全可以震碎人的心魄。楼阁倒塌,殿宇崩摧,本来狼藉一片的天清城此刻已全然面目全非,凄厉尖叫已被剧烈轰鸣所淹没。
这一刻,苍天因之呜嚎,大地为此崩摧!
不远处的天空,一道迅如闪电的光芒呼啸而来,紧接着又有几道光芒携风驰来,后面又有几十道光芒迅疾奔来。
青光落地,为首一人,身子略显消瘦,穿着一件灰白不染一丝尘垢的广袖锦袍,腰间系着一根墨黑色蟠离纹束带,一如泼墨般的长发随风舞动,一双深沉睿智的眸子将眼前的荒凉尽收眼底。衣袂飘飘,清冷的背影仿佛与天地相融。
隔了不一会,又落下几人,皆是衣袂飘飘,仙姿风骨,给人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再接着,又落下几十道青光,从穿戴气质上,显然比前几位低了一个辈分。
“钰天,你这是何苦?”
为首那人用平和得仿如缕缕微风的语气缓缓说道,一双洞穿人世的双眸就像是平静不起一丝微澜的湖面,望向那个银发凌乱、面目可憎的独孤钰天。
话语一落,众人皆是一惊,眼前这个万恶不赦的魔鬼,竟是昔日冠绝天下的独孤钰天,当今仙剑掌门独孤钰云的亲生哥哥。
“天地不容我,我怎么办?”
独孤钰天缓缓抬头,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用嘶哑难听的声音回答。
众人尚自神思迷离,难以置信眼前这个面目峥嵘、令人望而生畏的仿若来自地狱的厉鬼般的人,就是昔日风度翩翩,一张俊美无伦的面孔曾令无数少女对他明思暗想的独孤钰天。
此刻,那一声渗人的呕哑嘲哳的回答和那恐怖面庞上浮现的诡异笑容,更令众人蓦然一惊,尤其是为首几位已是中年的女掌门,思及过往,不禁怀疑自己是否在梦中徘徊。
“天地如何不容你?”
独孤钰云用依然不起任何波澜的语气说道,只是那看似平淡的语气却满满载着令人为之身心一凛的威严。
“我走遍五湖四海,阅尽山峦河川,遍访豪杰,寻尽英雄,天地之大,竟然没有一人能当下我十招!哈哈,你说天地容我否?哈哈……”
独孤钰天嘶哑着喉咙吼道,仰头狂然大笑,枯草般的银发在月光撒下的清辉中肆意张狂的舞动。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你既然得到了无人与敌的畅然,又为何偏执的去找到一个能与你匹敌的人,来满足你那满腔的热血呢?”
独孤钰云那空灵却又浩瀚的眼神无声无息的投向不远处的独孤钰天,用带有深切怜悯与劝诫的语气缓缓说道:
“一时执念,困在心中,久化不去,一念成魔。钰天,你已走火入魔,放下执念,悬崖勒马,回头是岸。”
只见独孤钰天身子一怔,那双灿红的双眸渐渐褪去了光华,扭曲的面容慢慢变得平和,手中的剑“咣当”一声滑落手心。
在满目疮痍的废墟之中,这个身影显得如此憔悴不堪,仿佛是即将枯死的朽木,徒有一个空壳躯壳而已。
西北泛着流转不尽的光辉的天际忽的惊雷一闪。
一声响彻天穹的轰鸣过后,一条巨大冰龙忽的闪现,通身银白如同水晶,细密锋利的冰鳞层层叠叠覆盖在纯粹剔透的几乎不真实的龙身上。
它咆哮着,扭转着身子冲向这里,众人只觉得气温骤降,冷飕飕的寒气简直要刺入骨髓。
冰龙落地,瞬间化为一个美得无可挑剔的男子,通身银装素裹,仿若来自九天之外的神灵,周围空气浮动着颗颗细小的冰晶,环绕流转,散发着淡淡清辉。
男子那张剔透得如同白玉般的脸上浮出一丝不屑的笑容,细长的凤眼闪现出鄙夷的目光,他用柔和却又令人胆寒的语气说道:
“毁我神月教两座分教坛,你就以为会轻易的脱去干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