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陡然变得安静,少年烦闷地皱了下眉,他伸手朝前摸索了片刻,可十根玉笋般的手指,唯有沁凉的春风痒痒的穿过,却无法再感受到那抹令人暖心的温和气息。于是,心里没来由得一阵慌乱,清冷的嗓音带着焦急地问:“你去做什么了?”
女孩轻呼一口气,抬起右手随意地擦了擦额头与脸颊上沏出的薄汗,却无意中将指尖的泥污也抹了上去。顿时,一张俏丽的小脸变成脏兮兮的花猫似的,衬着那对乌溜溜晶亮的大眼睛,滑稽而又不失可爱。
她连头都未抬却用极认真的口吻说:“我在挖坑,将受伤的红玫瑰种下去。这样,它就不会因为离开家而凋谢枯萎。等到来年春天,花繁叶茂时,此处风景便会甚好,到时花香阵阵别有一番滋味。”
少年闻言,不由失笑地摇了摇头,眉目流转间有股连他都未察觉的淡淡温柔。随即,迈开极缓慢却平稳的脚步,摸索着朝前走,寻着细碎的银铃声,蹲到女孩身边,再次闻到那缕淡雅清幽的奶香味,他才莫名心安地勾了勾唇角。
但开口时,语气却依旧带着漫不经心的清冷,捉弄地问:“你这大胆的丫头,竟然未经少主人允许,擅自挖他的庭院。不怕被他知道,惩戒于你?”
女孩顿住动作,诧异地看了眼神情认真不似说谎的少年,又垂头看去已挖了有碗口大小、一指深的圆坑,揉了揉有些发酸的双臂,略微吃惊地说:“挖个坑都要受惩戒,这沐园的少主人也未免太过小家子气了!居然,连村口专爱欺负女孩子的孙家少爷都不如。我记得上月,挖走了他最爱的冰灯玉露与桃美人,也没见他动肝火的修理我,只落得几句气哼哼的牢骚罢了,怎么同样是阔家少爷,这人品竟差这么大?”
说到这,睨了眼身旁脸色逐渐转寒,双眸中已醋海翻波的少年,见他紧抿着唇瓣,一幅隐忍怒意的模样。不由,疑惑地问:“喂,我说沐园少主人的不是,你生什么气呀?该不会是想到,你家主子那告我的黑状吧?”
少年微微愣神,心中轻轻一叹后,已行云流水般收敛了情绪,继而垂下眼帘,面无表情地说:“自然,不会。”
女孩拍了拍胸脯,暗松一口气。随手捡起一块还算规整的陶瓷片,递到了少年面前,浅笑着说:“既然不会,那便帮我一起挖吧。只是当心缺口锋利,可不能割伤了手,不然,我当真是难辞其咎。”
少年很是为难,他即担心被这唯一一个敢贴近说话的女孩察出异样,快人快语的揭穿他难言的眼疾,又害怕被那个不知从哪处犄角缝里蹦出来的孙家少爷比下所谓的人品与胸襟。
于是,纠结了许久,才小心地伸出手凭感觉朝前探了探。不想,右手大鱼际线处还是被无情的瓷片划伤了。顿时,鲜红的血液争先恐后的从豁口中涌出来,衬着雪白的皓腕,滴下的血珠似朵朵盛放的红莲,染红了地上已钻出土的一簇嫩草。
女孩大吃一惊,扔下陶瓷片,将脏兮兮的双手麻利的在襦裙上擦了擦,赶忙伸出右手捂上他的伤口,在四处寻找包扎物时,无心地埋怨了两句:“你的眼睛看哪呢?怎么这般不小心?”
少年闻言只觉心闷不已,在沐园『看』这个明愰愰的字眼,本就在他这个位居高处却活在黑暗世界里的少爷面前,一直是个禁忌,任何人都不敢提及!没想到今日却被这个不知情的小丫头一提再提。而他又骄傲的不愿戳破真相,来博取令自尊心受伤的同情。于是,原就苍白的脸色不由变得更加难看几分,他赌气般地甩开了女孩的手,清冷如月地开口:“这点小伤,不用你管。”
女孩愣了愣,皱起毛茸茸的秀眉,瞪去面前突然性情大变的少年,闷闷地问:“你这个木头疙瘩,又要发什么疯?”
说到这,满含怒意的双眸,看去他那只垂落在身侧不断流血,还在洁白的睡衣上落下点点殷红血迹的右手,又敛了脾气,放软声音地说:“这世间,怎么会有你这种任性到连自己都不爱惜的人?”说完,从怀里取出左角绣红玫瑰的白手帕拧干水后,抓起少年的手,不想他却不识好歹的挣扎起来。
于是,女孩扯住他的衣袖,一脸无奈地说:“你要是再不配合,我就大喊非礼了。”
少年闻言,呆愣的停止了挣扎,脑海里有一瞬的空白后,偏过头,咬唇喃喃地说:“真是不知羞耻。”
女孩暗暗瞪了他一眼,小心的为他擦去手腕上的血迹,粗略地察看了下伤势,边包扎边说:“虽然,伤口不深。可也要尽快找医生重新包扎,不然若是感染,可有罪让你受的。”
少年心中微暖,但低垂的长睫,却掩不去眸里翻腾的无奈与苦涩。轻轻一叹后,沉冷着脸色起身欲走,声音更是冷到极至地说:“哼,还真是个呱躁的女生。”
话落,却因走的太急,手被拉住的他,只脚步不稳地后退了两步,便极其凄惨地摔倒在地,疼得眉头不由紧紧蹙起,而被连累摔到在他身上的女孩,哎哟一声痛呼,抬手揉了揉砸痛的鼻子,嘟哝地说:“好痛哦,你这家伙的骨头是铁铸的吗?好端端不知会一声跑什么?”
被像弱受似的强压在身下已动弹不得的少年,感受到女孩的X前的两团绵软,脸色窘迫至极的偏过头,身体更是僵硬的厉害,唇抿成线,冷声开口:“你这个笨蛋,还不快点从我身上滚下来!你,真是重死了!”
女孩不知原因,甚是不甘地瞪了他一眼,冷哼了哼说:“我就算再笨也没有你笨。”说到这按着少年的双肩直起身,骑在他小腹上,双手掐腰,估摸了一下腰围,皱巴着小脸,嘀咕了句:“我最近没吃胖啊,全村的姑娘就属我最瘦了。”
顿了顿,愤然地扬起粉嫩的小脸,低伏下身,扣指猛弹了一下少年的额头,双手抱于胸前,一幅小痞子模样地说:“你这弱不禁风的臭小子,居然,还敢嫌我重?!不过也是,就凭你这单薄的小身板,估计连隔壁村骨瘦如柴的陆春风都比你有力气扳手腕。”接着,勾了勾他尖细的下巴,柳眉倒竖,气鼓鼓地说:“不过,敢对救命恩人说滚,还真是东郭先生救狼,好心没得好报。要不,你先滚一个给我示范,我再学一个奉陪到底如何?”
少年扭过头,羞愤地瞪过来,乌色的双眸透着隐隐蓝光,他闷闷地说:“你,你这个女流氓不滚,我滚就是了,可你不准这般对我无礼,调戏我的下场不是你能担待起的!”
女孩不以为然又随手捏了捏他的右脸颊,轻刮了一下他高挺的鼻子,玩得不亦乐乎时,撇了撇嘴说:“你这嫩豆腐的脸,玩一下又不会少块肉,再说了,又不是黄花小姑娘害什么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