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少年原就苍白的脸色更加惨白的吓人,他像个掉落在雨水里的陶瓷娃娃般顿时没了生气。继而,慢慢地收回手,无助地后退了两步,光着的白嫩脚丫踩在檀木地板上并没有发出任何声响,柔柔地像一片羽毛拂过似的。
那双原本坚毅而隐含期望的眼里,头一次闪过无措和恐慌。最终,变得灰败暗淡,像失去四季色彩的世界,直至毫无波澜,如一滩死水般寂静无声。
少年再也没有心思,听书房里传来那个无用的属下,用极卑微却坚定的声音说:“董事长,请您息怒。事情还没有到无法挽回的地步,我们已经联系了米国最权威的眼科医生权起野先生,他应该会有办法。”
“哼,好!我姑且再信你们一次,若是锦儿的眼睛再治不好,就全拿你们的眼睛陪葬!”冯廷均隐忍住满腔的怒火,带着鲜有的疲倦,透着担忧,又无力地说:“记住,这件事情绝不能让锦儿知道,免得他伤心,知道吗!”
一阵恭敬而整齐的声音,立即响起:“是,董事长。”
少年自嘲一笑却笑容很是凄婉,他踉跄着脚步,跌跌撞撞地离开了这幢奢华的仿似古代宫宇的庭院,凭着记忆,摸索着走到沁凉的明月湖边,不顾被尖厉的石子刺伤的脚掌,扶着一株苍老的柳树,目光哀柔地看着前方。
和煦的风暖暖的、柔柔地吹在身上,带着丝泥土的芬芳。抽芽的柳枝摇荡过他的脸,像美人柔嫩的手痒痒地拂过,因看不见这春色无双的模样,那两道乌眉便越锁越紧,眉目间的忧郁更似氤氲着化不开的浓雾愈发深沉。
毫无华光的美妙眼睛,定定地望去漆黑一片却翠如碧玺的湖面,久到泛起酸意,闪过点点泪光,才轻轻合上长如蝶翅的睫毛苦涩一笑,混乱的脑海里却一遍遍回响着那句刺心的话语:难道,我冯廷均的儿子,今后,要让人说成是瞎子吗?
想到这里,少年只觉胸口闷胀的紧,深深地吐出一口气后,扶着柳树的手掌,已慢慢地蜷缩成拳。接着,狠狠的一下又一下锤打着粗糙的树身,直到,小拇指上细嫩的肌肤,被树皮刮伤而流血,才停止了粗野的动作。
他慢慢的将沉重的脑袋,靠在了受伤的手背上,斜倚着树。最终,哭泣着喃喃自语:“我不要,我不是,我冯锦倾不是个瞎子!我不是!”
这是他第一次流泪,不是因为伤心,而是因为不甘。他难道真成了生在珠宝世家,却不能光耀门楣。纵是,活在普通人家,却不能正常劳作的废物吗?人生若如此,那活着又有何意义!
这时,一个梳着两个可爱包子头,发间别着鹅黄色齐耳流苏。一身绿色碎花襦裙,大约八九岁左右,轻灵而活泼的女孩,端着盆红玫瑰自院中蜿蜒的鹅卵石路,走进抄手游廊。
她的腰间错落的缠绕着银铃铛,一路叮叮铛铛,霎是悦耳。脚步极轻快,不时,露出长裙下的鹅黄色绣花小布鞋煞是可爱。还未长开的五官,带着未脱的稚气,却胜在生的格外精致。恰似山间含露的栀子花般清幽,又若雪中初绽的雪莲般纯净。被风吹动的齐刘海下,一双闪烁若星辰的眼睛,透着独有的灵气,正好奇的左右张望着这座宽广而别致的沐园。
当无意看到柳树下那抹单薄的身影时,女孩不由顿住步,困惑不解地自问:“哪来的小哥哥,我送花这几天,怎么从未见过?”言落,便好奇地走了过去。
当她静悄悄地站到少年的身边,左右看了看,四周却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影时。不由,微微皱了皱眉,又看去神情哀伤的少年,抿了抿唇,眸光里透着关切,轻轻地问:“你怎么了?是在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