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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白雪为谁笑

时光,请等一下,不要总是那么匆匆。古道老马,跑不尽天涯。风吹云,云朵悠悠落下,化作了雪花。有人洒泪离家,追逐光阴流转,去奔赴前途迷茫;有人静默在时光里,等人来实现一个不知哪年许下的一个约定,其实他自己也忘了是一个什么约定,只是在等;有认守候流年,活在过往回忆里,欣喜自知,却又一次遗失了现在;也有人远离烟火俗尘,修一段青莲花;可是,是谁闲看窗外雪花纷纷,想一个人,忆一段往事,怀念记忆深处不曾落败的未央花(雪花的别称)?终是曲终人会散,人走茶亦凉。

雨是云的泪,雪花是死了的雨,是雨枯萎的心,在悲伤里独自演一场无人观赏的戏,漫天的雪花,在冰冷里舞出热烈似火,决绝的,不容许一丝一毫的挽留,挽留也是空。就像一个在感情上失意的女人,潇洒地转身,决绝地离去,只留给对方一个苍凉的手势,身后的人是看不到她的眼泪的。

我忽然想起了西汉的李夫人。“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再难得!”李夫人是汉武帝刘彻的宠妃,贫民出身,却深得汉武帝的宠爱,为汉武帝育有一子刘髆(bo)。可是最后李夫人病了,病得还不轻,到了药石罔效的地步了。自古帝王多薄情,这样的她皇帝又怎会恩宠?她无疑是聪明的,病重后拒绝见汉武帝,因为她知道汉武帝见了此时的她,只会有厌烦。她的嫂嫂埋怨她不为兄弟着想,不为自家兄弟谋一条后路。她回答:“色衰则爱意松懈,爱懈则恩义断绝。我这样正是为他们谋一条后路。”她自知自己是靠美色上位的,所以在容颜枯萎时拒绝见汉武帝。果然,她死后,汉武帝只记得她的美好,因而对她的娘家人也照顾有加。这个女人自此在汉武帝心中留下不可取代的位置。他追封她为孝武皇后。还为他留下怀梦草,招魂的美谈。只是他是否知道这一切仅仅只是她谋划中的一笔?可笑。他爱她的美色,她爱他的身份。历史的洪波里是否有过真心?也许有吧,但可惜不是他们。

提起雪总会想到《世说新语》里谢太傅与儿女讲论文义、论雪的情景。谢太傅问:“白雪纷纷何所似?”谢朗回答:“撒盐空中差可拟。”他却不如谢道韫了。谢道韫一句“未若柳絮因风起。”胜了不止一筹。这句话不仅写出了雪的形状,更写出了柳絮纷飞春天情态。难怪“公大笑乐”

每年冬天,雪花好似与世人许下一个不见不散的约定,如期而至。只是近年来,由于气候的原因,雪花落得再没有往年那么多、密、繁。奶奶曾说我出世那天下了一场浩大的雪。地上的积雪足以淹没一个成人的半身。爷爷艰难地摸索到土里,把雪铲开,挖菜来招待前来祝贺的客人。我前世应该与雪有一段缘分,劳她在今生如此送我,还好那几年交通并不是太发达,不然这么大的雪行车不免有些危险。

雪花与每个孩子都累下了缘分。她点缀着每个孩子的童年。欢笑,幸福,开心。多年后,都会怀念童年的雪花。在所有与雪有关的游戏中,我最喜欢堆雪人和打雪仗。把雪铲来堆成一个8顶着一个0的形状,就成了雪人的身体和头。在头上安上两颗玻璃珠做眼睛,树枝做鼻子,偷来妈妈的口红给它涂上就成了一个可爱的大雪人,小手冻得通红,而且肿,像一块红的发糕。事后被妈妈发现了又免不了一顿责骂。但心里是欢喜的,像抹了蜜似的。

雪天是最优雅闲适的季节。一切都静了,是安然不惊的阒静。在雪天拥着炉火,缓缓走着,雪花不停地下,像一朵一朵的梦,飘飘洒洒而来。走在软软的雪地,像是漫步云端那么悠然。想起张岱的《湖心亭看雪》里的那一段描写:天与云于山与水,上下一百。湖上影子,惟长堤一痕,湖心亭一点,与余舟一芥,舟中人两三粒而已。寥寥几笔,疏影简单,却勾勒出一幅不似人间,远离烟火的古朴画卷。世上痴人有几多?难遇一知己!

听雪也是一种雅致。莫要认为只可听雨,听雪亦另有一番雅趣滋味。冬夜里,坐在屋里,灯火昏黄。这时孤寂油然而生。忽然,大雪降下,敲在窗外的竹林上。“哗哗,沙沙。”繁密,轻小,要仔细听才可听到。屋内一人独阅一卷书,窗外雪奏竹叶沙沙,似琴似瑟,绵绵不绝。次日醒来,大地全是白茫茫一片,衬得天地广阔,天空仿佛触手可及。

梅花总在冬天开放。在寒冷冬天里踏雪寻梅。“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一枝如火红梅盛开,花朵上敷着层层白雪——那是怎样一种视觉上的冲击!梅花君子风骨,雪花美人柔情。一碟糕点,一杯浓茶,一壶淡酒,就这样静坐在梅花树下,无需多言——就怕多言惊扰了这一刻的温柔。赏着一枝枝梅花,仿佛此刻就是天长,此时就是地久。在这时,一切都是多余的,唯有自然的细语温情,天荒地老。

先前说过,雪是死亡的雨。但在这死亡里又孕育出新的生和希望。所谓“瑞雪兆丰年”雪承载着上天,洗净大地,孕育新生,给农民一个丰收的希冀。所以,雪花沟通了百姓对上天大地的祈祷。雪过后,春天来了。我们的一生也不免会下几场大雪。雪花虽然封住了嫩芽,但只是暂时的,英国诗人雪莱不也曾说:“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所以,不要自暴自弃。“须晴日,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

雪落雪融雪无痕,一朝洗净古今,“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记忆中的那朵未央花如今落在了哪里?徐徐绽放,又次第枯萎。一场雪落下,红尘浪滚滚,谁在等谁?谁又该等谁?不要犹豫,远方的游子,趁雪还没落下,趁遗憾尚未造成,趁父母鬓发未被雪花染白,归家吧!当雪花化尽,繁华富贵亦随其流去,这世间,惟有情不能等,惟有遗憾最伤人心。最后,雪花落下,人已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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