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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落花徒悲凉

“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晚来风急,摧花雨下。次日清晨,去寻满地落花。红的落得妖娆,白的平添素雅,紫的神秘浪漫。一地落花,杂乱缤纷,像是昨夜落满地的心碎,忧伤浅浅。顺着被花瓣铺满的小径,去寻访,寻访些什么呢?

陌上红花落尽,心底泪流谁晓?走在路上,不禁被这绝望凄婉的美所震撼,竟不忍心踩到她——美丽总是需要被呵护。我看着花瓣,觉得她像什么人的眼睛,是笑的,似在告诉我不必为她而忧伤。她活时开得轰轰烈烈,死了也落得不留余地。确实不必为她而感伤啊,这一生只要开过一次花就足够了。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这是自然法则。且今日红花落尽,明年花开朵复朵,只是不知有谁再赏。年轻的你,曾与花朵有过一个美丽的约定,只是最后也不曾实现。花也落了。

“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清风昏沉,落花满天飞。她是在用生命演一场死亡的美,惊心动魄,转瞬即逝。就好像一场梦,有一种镜花水月的虚幻的美。花谢花飞花不语,云卷云舒云寂寞。春花为谁落,又为谁开?她总是悲伤的沉默,因为他的结局是注定了的:半随流水,半入尘埃。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随了流水,奈何流水总无情。这就像一个女人,将自己的一生全权托付给一个男人。可是“誓言的誓和诺言的诺都是有口无心。”男人厌倦了她,变得绝情了,女人就只能像落花一样等待枯萎。落入尘埃虽比不得随了流水繁美鲜艳,却总是被泥土包容,与爱人同生同死,这却又幸福多了。其实还有第三种结局,被人拾了去,泡茶酿酒,又有另一番风流。还可以制作糕点,美味香甜。

人们总认为落花无情,她决绝地离开养育她的根茎,无情地奔向远方,去寻梦,就像游子离开双亲,浪迹天涯,踏遍红尘。我却不这样认为。龚自珍有诗云:“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她碾落成泥,却也不忘报答父母恩情,足见她情深不悔。其实人家龚自珍写此诗是为了表达纵然远离官场,也要为国效力的决心和壮志。就不多言了。

美人如花。落花则如迟暮美人,红颜老死。

“汉家秦地月,流影照明妃。”说的是王昭君。大漠荒凉,和亲佳人的眼泪浸湿了流沙。手抱琵琶,身着嫁衣,素手一扬就是半个大汉。驼铃的叮当声湮没在风沙里,同时湮没的还有佳人远去的身影。琵琶的哀婉声萦绕在大漠上空,惊落来往的鸿雁。这才有了后世沉鱼落雁的美谈。琵琶声声哀,奏响了三十载和平的歌谣。王昭君定是无悔的。只是在多年以后的黄昏暮色里,一座青冢始终凝望故乡,做着永远不能归家的旧梦。“明月还从东海出,明妃西嫁无来时。”她的美丽延续了汉朝的江山,联系了两个民族的文明,她一如一朵花,鲜艳,芬芳。

而在大唐,亦有一朵帝王花热烈的绽放,如火如荼。由宫女走到皇后,从卑微走向至高无上,也曾入过佛堂修行。她的一生是一幅色彩斑斓的画。她的名字一如曌字,日月同光,照亮了历史的苍穹。她架着舟,驶过大风大浪,终于站在了人生的顶峰。只是蓦然回首,是否会留下眼泪?为了权势,她放下了所有:亲情,爱情……午夜梦回,是否会感到孤独?一代女皇武则天,她上承贞观之治,下启开元盛世。在她八十二岁那年终于明白,荣华富贵只是一场烟云虚妄,雪月飞花,如梦如幻。然后她带着一块无字碑离开了。因为无言,所以立下无字碑。

“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是谁吟着一阙《葬花吟》渐渐走远?寄人篱下,风刀霜剑严相逼,一年三百六十日,不曾安稳。“娇羞脉脉同谁诉,倦倚西门夜已昏。”是谁在月下灯前轻拭啼痕,却无人过问?又是谁怜惜落花,荷锄葬之?叹着“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一切皆有定数,前世她是三生河畔的一株绛珠仙草,只因神瑛侍者用甘露浇灌,便注定今生要用一生眼泪偿还。后来,什么木石前缘,什么世外仙姝寂寞林都是欺骗。他锣鼓喧天、洞房花烛,哪管你魂断潇湘馆!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罢了,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沟渠。只是红楼梦魇的故事,又叫几人流泪?

“遇见了他,她便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可心里是欢喜的,在尘埃里开出花来。”张爱玲为爱甘心碾入尘埃,纵然有再高的才华,也终是要为爱傻上一次。那个让她落入尘埃的男人叫胡兰成。胡兰成曾在他与张的婚书上写:“岁月静好,现世安稳。”可他终是辜负了这诺言。张爱玲情到深处是荼蘼。情不问因果,缘注定生死。如果你选择遗忘,证明你曾爱过。之后张爱玲决绝地与胡兰成决裂:“我不再爱你,你是早就不爱我了的。我将不再爱上任何人,我将只是萎谢了。”远深缘浅,花开花谢,地老天荒不在,就此再见。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讲的都是杨贵妃。杨贵妃本名杨玉环,是我国古代四大美女中的“羞花”据说,她和唐玄宗在御花园游玩,花中之王牡丹见了她,深深觉得自卑,居然凋谢了。自此,玄宗对她宠爱更甚。至于花为什么会萎谢,谁会在意?人们只是听一段传奇罢了。杨玉环本是寿王李瑁的妃子,玄宗见到她后,一时惊为天人。但这是儿子的媳妇啊。玄宗可不管这些,他遣杨玉环出家,道号玉真。兜了这么一个大圈子后才封她为贵妃。此时宫中并没有皇后,所以她就等同于皇后。说起来,这位贵妃还与唐代大诗人李白有些渊源。李白有一次得罪了玄宗,玄宗下令斩杀,杨玉环阻拦说:“李白是天上的谪仙,是杀不得的。”李白才逃过一劫。“一抔黄土收艳骨,数丈白绫掩风流。”再美的花朵,终会掉落;再亮眼的星,也会坠落。杨玉环最终惨死马嵬坡,也为这段传奇打上了句号。至于她是真死假死,留给历史的也是一个问号。一切都逃不过时间和历史,终是“玉环飞燕皆尘土。”

历史的风烟滚滚,不知将飘向何方,会不会走到永远?美人却如落花,隔了云端。

夜冷冷,我在花前,你在花后,我们中间隔了一世花海盛开。一宵冷雨葬名花,满地残红,谁将心事撒下,又留给谁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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