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不做匹夫
秦绛想也没想就道:“不行,你才多大啊!还没有枪高呢,从什么军!”
“我比私塾里的同窗力气都大,长得也比他们高。”秦钰不服气道。
“那你也才比桌子高那么一点儿,那点力气也就能那个笔而已。你看看你小细胳膊小细腿的,连刀都拿不起来。”秦绛毫不留情地道。
秦钰却像是被她的话激住了,道:“我现在拿不动,那我过两年就能拿动了。”
“那就过两年再说!”
“姐姐!”秦钰见秦绛虽然不同意,却也没有责备他,胆子越发大了,道:“世上的读书人千千万万,可是能金榜题名的也就那么几个人。就像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一样。你说我既没有人家有天分,而且启蒙又晚,可能我孩子都满地跑的时候,我还没考上个举人,这不就是白白浪费时间吗?还不如我及早去从军,等到他们还没考中的时候我就挣了军功。”
秦绛听他的语气,狠狠的剜了他一眼,道:“我叫你去读书,难道就是为了让你去考科举吗?读书是为了明事理、知荣辱,怎么到你这就变成了加官进爵的路子了。再者,我倒是不知道,原来这军功这么好挣,随便去几年,回来了就能功成名就了!”
“不是有句话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嘛。我也不是只奔着军功去的。”秦钰小声嘀咕着。
秦绛没好气的道:“那你知不知道还有一句叫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还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这承平盛世的哪来的天下兴亡?况且,你知道什么叫匹夫吗?有勇无谋的才叫匹夫。连字都认不全,还想去从军,当大将军?我告诉你,我秦绛的弟弟一定要能够上马击狂胡,下马草行书。”
秦钰被秦绛一席话说的,既羞愧,又豪情万丈的。
脸色红红的道:“是我肤浅了,我以后一定会好好读书的。”
秦绛却眼珠一转,道:“你当真想从军?”
秦钰闻言毫不犹豫的点头。
“从军可不是去私塾,那面对的是真刀真枪。每天也不能像现在这样,走到哪里都有松萝帮你拎着东西。你事事都要自己打理。这还不是关键,关键是到了那里,你面对的就是真正的敌人。流血、死亡,每天都徘徊在你身边。有可能今天早上还和你一起吃饭玩笑的人,到了晚上就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甚至有可能在你还没有记住身边人名字的时候,你也躺在那里了。马革裹尸,从来都不是说说而已。”秦绛面色严肃的说道。
八九岁的孩子,那里听说过这些。秦绛一边说,秦钰的脸色就一边发白。等到秦绛话音落下的时候,秦钰的一张脸已经像白纸一样,毫无血色。
秦绛心里一叹,到底还是个孩子,她把话说的太重了。
秦绛刚想安慰他,谁知秦钰却突然语气坚定,道:“那我也要去!流血牺牲我都不怕,只要能把鞑靼打出边境,让他们再也不敢来犯,我就是死在那里也是死得其所。”
短短两句话,秦钰说得掷地有声。秦绛从男孩的脸上看到了认真,看到了凝重,却唯独看不到恐惧。
秦绛心里是矛盾的。
秦钰从军,是她期望的结果。她之所以收养秦钰,也是为了让他长成父亲的左膀右臂。
可是人都是有感情的,她害怕秦钰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秦绛压下心头的想法,道:“虽说是要去从军,不过你的年龄也是小了点。这两年先好好念念书,多读点兵书也是好的。”
秦钰一听,眼睛发亮,道:“姐姐是同意我去了?”
秦绛见他的样子,笑着点点头,再多的担心都只能埋在肚子里。
秦钰脸上的笑容再也抑制不住,连声道:“姐姐放心,我一定认认真真的读书。”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不做有勇无谋的匹夫!”
秦绛拍了拍他的肩膀,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吃过午饭,秦绛就带着玉梅绘春回去了。
看着秦钰依依不舍的样子,秦绛本想上前安慰几句,结果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临上了马车前,秦钰终究忍不住,犹犹豫豫的问:“姐姐有什么事就直说吧,这样看的我实在是、实在是……”是了半天,也没说出到底是怎么样。
秦绛没想到秦钰会这么说,看了看他,语重心长地道:“下次来我再给你带桂花糕。”说完扶着玉梅的手上了马车。
留下秦钰独自在风中凌乱。
绘春在一旁欲言又止。
秦绛瞟了她一眼,言简意赅的道:“说。”
绘春小心翼翼地道:“二少爷很喜欢桂花糕?”
秦绛一哽,艰难地点点头。心里却在无声地呐喊,这是哪里来的活宝,存心克自己的吧!
回到侯府,去松龄院看了眼太夫人,拿出早就想好的话敷衍了几句就回了汀兰院。
秦绛自知自己吃过的米没有太夫人吃过的盐多。一直秉持着多说多错,少说少错的原则。
回到汀兰院,梳洗换衣之后,舒舒服服躺在床上的秦绛才想起白天和秦钰说的从军的事。想着要给秦钰找一个教武艺的师傅。
玉梅看见秦绛愁眉苦脸的样子,道:“这有什么可愁的,去侍卫处随便叫一个不就结了。”
侯府的侍卫都是和永昌侯上过战场的士兵,拿的是真刀真枪,是见过血的。
让他们教秦钰固然不错,只是秦绛暂时还不想要太夫人知道西四胡同的事情。就像是小孩子总喜欢背着大人藏私房钱一样。如果她动了侍卫处的人,太夫人必然会知道,那她要做的事情就没有意思了。
秦绛苦思冥想,终于想到一个好办法,起码她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你明天去找人到武馆看看,看有没有人愿意去叫小孩子启蒙的。”秦绛吩咐玉梅道:“别让太夫人知道了。”
玉梅想了想,第二天去找了孙富。
没两天孙富就来回话,道:“那些武馆都不愿去上门教小孩子,不过说可以把孩子送到武馆里去。”
秦绛有些不放心,左思右想没有个结果。
谁知道第二天孙富又来求见,道:“小的昨天在武馆门前遇见郑公子了,说了几句话。小的不敢把小姐交代的事情告诉给旁人,郑公子问的时候就说是府里要找两个护院。郑公子就给推荐了两个朋友,说是以前沧州武馆的师傅。小的说自己做不了主,要回来问问您的意思。”
又是郑宜辰,这么到处都能碰到他呢?
秦绛想了想,问道:“那你可见到那两个人了?”
孙富点点头。
“那看着怎么样?”秦绛又问。
孙富似在仔细回想,过一会儿道:“小的看着没什么问题。”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那去武馆的事……”
“你继续找找吧,有合适的来报给我。”秦绛道。
孙富没有问多余的话,应了一声就退下了。
秦绛揉了揉额角,总觉得郑宜辰的出现有些太巧了。说他是处心积虑,也说不上,毕竟自己也没有什么值得她图谋的。只是真的是巧合吗?秦绛想不透。
不过她想明白一点,只要自己不用那两个人,无论是巧合还是预谋,都与她无关。任它东南西北风,我自岿然不动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