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尔佳氏刚从绸缎庄里选了匹子回来，见从远处并肩走去的宫女欢声笑语，她给身旁的侍女递了眼神，那侍女唤道：“你们两个？”
两丫鬟听着声音便打了寒噤，忙转过头来，向嫡福晋行了礼：“给嫡福晋请安。”
瓜尔佳氏见他们手中拿着鹣鲽图样的餐盒，问道：“这是送去哪？”
一个模样清秀的丫鬟道：“回福晋，是太子爷让奴才送些点心给侧福晋。”
瓜尔佳氏不动声色：“哦？”手一招，“拿来我瞧瞧。”
二人面面相觑，面露尴尬之色，却不敢违抗，只好递上前去，将那餐盒盖打开，却是一碗乌黑的药汁，她疑惑的端起来，轻闻了一下，除了苦涩的味道，倒也闻不出旁的，只好问：“不是点心么？这是什么？”
那丫鬟轻咬着嘴唇，脸色变的煞白：“是……是安胎的方子。”
瓜尔佳氏手一个不稳，那汤药便直直的坠落到了地上，因薄雪覆盖地面，声响哼闷中带着刺耳，碎片四下溅开去，墨色的药汁渲染着白雪，就如同她此刻的心情。她踉跄了两步，被一旁的侍女扶住，瓜尔佳氏只觉得同晕目眩，连连摆手道：“回去吧。”
两丫鬟见一地狼藉，皱着眉头互相看了一眼，只好招手让远处的太监来清扫干净，自己只能端着空食盒回去请罪了。
刘氏听着外头通传，刚想起身来，门外的身影一闪而入：“不必拘着礼节，躺着便是。”
刘氏笑道：“趟了一天了，腰都酸痛呢。”
胤礽坐了下来，摸了摸她的额头：“嗯，看来没被这冷风晃着。”
刘氏将太子的手放于小腹上，太子静静感受，半天才道：“还这样小，没动静也属平常。”
刘氏因初为人母，心中欢喜难耐，忽而想起一事，道：“对了，听说芙宁小产，皇上派人来传旨，说是恩准家属进宫探望呢。”
胤礽原本的笑意渐渐的淡了下来，手也慢慢从她的小腹上离开，愣了愣神，道：“哦。”
刘氏看他仍旧感念旧情，知道是自己喜不自胜，口无遮拦了，连忙干笑了几下：“那我明日进宫去看看，或许没什么大碍呢。”
胤礽道：“嗯。那，我派人送的药，你可服用了？”
刘氏讶然：“什么药？”
胤礽左右看了看殿内的宫女，但她们哪里知晓呢，太子刚好找了借口：“那我回去问问，许又是奴才偷懒不做事，你且歇着，外头冷别出门。”
说着便走了。
刘氏望着太子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
胤礽回到书房，传了陈可夫来，问道：“宫里头来圣旨了？”
陈可夫也不看他，只低头回：“是。”
胤礽道：“这便奇怪了，不是还有祖母？怎么巴巴的来请了刘侧氏。”
陈可夫略一沉吟：“许是姊妹情深吧。”
胤礽若有所思的看向他：“或许吧。我过两日便要出战讨伐高俅，你帮我盯着，可别让府上出什么岔子。”
陈可夫回：“是，太子爷放心。”
胤礽望向窗外，见一支梅从不远处的墙上探出头来，红色点缀般衬托着暗沉沉的枝节，叹了口气：“马上除夕了……”
到了晚间，小湛铺好褥子棉被来伺候芙宁睡下，因她喝了药茶十分精神，便摆了摆手：“刚喝了药，肚子里头翻江倒海的，等会子再歇下。”
小湛道：“那可只许在里头坐着，外头那样冷，你听这风，呼呼作响呢。”
正巧外头响起了叩门声：“宁小主歇下了么？”
小湛疑惑道：“谁呀？”
外头道：“德主子邀您赏月呢。”
小湛转头不满的模仿起外头的语气来：“德主子邀您赏月呢！啧啧！外头这样冷，还让你过去，真是不安好心！”
芙宁手指放在嘴边让她噤声，然后下巴努了努：“去开门，我到里头披件衣裳。”
小湛吃瘪，只好去开门。
惠荷在门外哈着手取暖，见芙宁披着一袭素色的袍子走了出来，连忙堆满笑容：“小主随我来。”
钟粹宫正殿的第三层，正是一个观景台，观景台为一个六面的亭子，有五面都用厚羊毡围了起来，人走进去，倒也不觉得冷，两个炭盆分别放在两侧，德嫔便端坐在炭盆之侧，她抬头见惠荷带了芙宁过来，指着她身后的夜空：“瞧，多圆。”
芙宁回头望去，一汪圆月悬于夜空，显得静谧而美好。德嫔道：“快坐吧，风口也怪冷的。”
她应声坐下，德嫔问道：“还习惯吗？”
虽是关心的语气，可问的模棱两可，倒叫芙宁知道如何回答，只好回：“挺好的，谢姐姐关心。”
德嫔笑道：“我听说万岁爷恩准你的家人入宫探望，就连行围也不忘给妹妹捎带，妹妹和万岁爷真是鹣鲽情深，让姐姐好生羡慕。”
芙宁道：“姐姐入宫多年，自然深受万岁爷爱慕，妹妹哪能及得过姐姐呢？”
德嫔道：“不过这样也好，后宫啊，是要填些新人儿来侍候万岁爷了。”
芙宁不知如何回答，只好笑了笑，德嫔道：“我瞧你是个稳妥的人儿，有件事儿，我总觉得你去出面会好些，不知妹妹可否愿意帮忙呢？”
芙宁道：“姐姐不方面出面的事情，妹妹自然也代替不了姐姐呢。”
德嫔道：“看来，贵妃娘娘怕是躲不过了……”
佟佳氏素来对芙宁不错，听到这里，她心中一紧，脱口问道：“娘娘怎么了？”这一问，德嫔便笑了：“妹妹心肠好，我一猜，妹妹定会帮忙的呢，”她顿了顿，继续道：“你可还记得络成公主？殁了也有一个多月了……虽然没有确凿的证词来证明是贵妃娘娘所为，但那时我查到景仁宫的时候，到底是让万岁爷给压下来了，安嫔又不傻，若是普通的一件谋害，万岁爷怎会压下来？所以她料定是贵妃娘娘所为……”
芙宁似乎听出了些头绪，德嫔看见她的反映甚是欣慰，便又道：“我假装与她交好，她便透露了一些，我怕是要在万岁爷行围这几天，便要动手了……”
芙宁膛目结舌：“安嫔要杀了娘娘……”
德嫔连忙示意她声音轻一些：“这倒不至于，但破脏水的事情，怕是免不了。若是我出面，那安嫔定然知道是我出卖了她，所以我想请妹妹来帮忙。”
芙宁见她态度诚恳，问：“我该怎么帮呢？”
德嫔道：“明日午时，你到藏书阁候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