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里头的宫女一般都是安排经验老道,入宫两年以上行事稳妥的人儿来服侍。这日,常跟在太皇太后身边的许嬷嬷正清扫着佛堂,从内室的夹间里取出一个软垫子放置到墙角的位置,叫焕新的宫女正擦拭着佛堂内的红漆柱,见许嬷嬷一声轻叹,她心中疑惑,问道:“嬷嬷怎么好端端的叹起气来?”
许嬷嬷说:“老太后真是煞费苦心呢……”
焕新思虑了下:“是因为太皇太后帮衬着皇上的事情么?”
许嬷嬷将垫子侧起来,拍打上面因为岁月而留下的灰尘,叹气道:“可不是吗?为此,太后都和咱们老太后闹起别扭来了,当年那卫氏,也未见老太后插手,可如今,倒闹的这般不开心。”
焕新倒也不明白了:“太皇太后与那宁答应,是旧识?”
许嬷嬷困惑的摇了摇头:“从未听老太后说起过……你可曾记得先前的巫蛊?皇上轻易就放手了,若不是老太后也不再追究,事情哪里这样简单呢……”说罢却察觉自己讲的太多了,见焕新脸色诧异不解,尴尬笑道:“你在慈宁宫也算是老人儿了,可别到处去说。”
焕新虽然好奇,但也知道分寸,道:“奴才明白,嬷嬷放心。”
许嬷嬷这才淡笑了一下,将垫子重新放好,便出去了。
太皇太后歪在榻上,见外头阳光和煦,问道:“宁答应来了吗?”
许嬷嬷笑道:“太皇太后放宽心,我已经传了她来,应是快到了。”
太皇太后“哦”了一声,想了想,问:“听说安嫔那里养了只白猫?哀家这会子正无聊,传她抱了来吧。”
许嬷嬷应声,走出殿外,对不远处的小太监招了招手,吩咐他去储秀宫通传,便又进了来,见太皇太后面色不耐,知是想抽烟了,便到后头准备了来。给太皇太后点了水烟,见外头通传宁答应来了,便接过太皇太后的眼神,往外头去了。
许嬷嬷见宁答应携着宫女款款走来,因不能失了礼数,刚准备福身,却见宁答应先行福了福:“见过嬷嬷。”
许嬷嬷受宠若惊,连忙回了礼:“宁答应折煞奴才了。”
芙宁微笑着点了点头,向里头望了一眼,礼貌道:“太皇太后在歇息么?”
许嬷嬷道:“太皇太后正敬着烟,让奴才带着您到旁边佛堂呢。”
芙宁道:“谢嬷嬷,有劳嬷嬷带路了。”
一路引着芙宁到了佛堂,芙宁是第一次来到这里,只觉得十分亲切,似乎想起了小时候,偶然去了外祖母的府邸,丫鬟说外祖母在佛堂里诵经,额娘便跟着去了,将她放置在会客厅里头坐着,丫鬟塞给她一个木偶玩,她等了良久,外头的知了都叫的不耐烦了,却仍不见额娘回来,她便瞧瞧溜了出去,忙着的下人都没有理睬她,她便到处看着跑着,途径三两房间,推开皆没瞧见额娘在里头,终于到了院子的尽头,两旁放置着巨大的香炉,凌乱的插着一把歪七扭八的香,上头徐徐的吹着烟,随风扑到脸上,有些呛人。她慢慢的走了进去,刚准备喊‘额娘’,却听隔着门,额娘抽泣的声音时远时近,祖母的声音生硬:“你总计较这些,难保夏奉淮不待见你,总出去看那小的。”“也没纳她……”“到这个时候还做这白日梦?如今这天下男子,哪个不是三妻四妾?你以为她就纳了你,便心中没有旁人了么?”芙宁着实不懂她们再吵什么,低声叫:“额娘?……”
外头的寒风在呜咽着,吹的那烛火摇曳,芙宁回过神来,膝盖下虽垫着软垫,却仍觉得十分酸痛,佛堂里越发昏暗了,让人昏昏沉沉不知外头是什么时辰。
安嫔抱着猫坐在软塌上,太皇太后正了正身子,见这白猫十分喜人,便将手伸过去抚摸,道:“这猫真是喜人。”
安嫔侧着身子,敬了敬:“难得太皇太后能喜欢呢,这猫不知有天大的福气呢!”
太皇太后笑道:“图个新奇罢了,若真是养着,倒也没多大欢喜了。”
说着,见殿外许嬷嬷引了一抹翠绿身影进来,她笑意渐渐淡了下来,那身影上前福了福身子:“见过太皇太后,安小主。”
安嫔笑道:“妹妹来了。”
太皇太后招了招手让她坐过来:“那作法的可吓着你了?跪了那样久,又是冬日里,你可别再伤着身子了。”
芙宁回道:“能为太皇太后积福,是臣妾的福气。”
天皇太后道:“哀家倒是不必这般,哀家是担心芳贵人肚子里头的皇孙,委屈你了。许嬷嬷,姜汤好了没?”
许嬷嬷应声下去催了,不一会,便端上一杯热气腾腾的姜茶,芙宁取着暖,安嫔将话接了过去:“太皇太后这是说的哪里话,若是臣妾能帮您分担,跪上几个时辰又如何呢?”
怀中的猫也应声“喵”连叫了几声,太皇太后到底是一笑,安嫔叫嚣一般望向芙宁,却见芙宁双手捧着茶碗,显然对她说的没有太大反映,安嫔反而感觉自讨没趣,低头逗起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