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睡不好,可能是想太多。
秦若跟我们讲话混着粤语、法语、普通话、英语,易炀川周西里交流是没问题,只有我似懂非懂。她昨日折腾了一天,热情丝毫未减还拉着易炀川到处逛,我和周西里只有乖乖跟在他俩后面做电灯泡。奇怪的是秦若偶尔会唤我月亮姐,有意无意,我不晓得,大概是易炀川私下告诉她的,可她的一声轻唤仿佛我们很早便相识,百思不解。
这日午后,秦若不知从哪儿听说附近的崇圣寺很灵,嚷着要去。
易炀川望我。
我赶紧避开他的眸光,移向园里的斑竹,推脱道:“不去了,你们去吧。”
当了这么多天的电灯泡,我也算仁至义尽了,当初戴奕新密会哈妮娜也是硬拽我去凑热闹,难不成我真就是个当电灯泡的命?
眼下,易炀川不肯挪步貌似也要留下来,周西里和秦若的处境挺尴尬,我无奈拗不过这犟小子,假装清了清嗓子,敲动电脑键盘道:“人民路上有家卖桑梓酸奶,回来时给我带一杯。”
说也奇怪,今早易炀川竟乖乖把我的行李全部归还,按他的说法是找助理去丽江拿的,省得我再跑一趟。
一秒,两秒,三秒。
“有事打电话。”易炀川终于同意。
临走时,他进屋拿出薄毯置于我双膝上才转身离去,西里和秦若立马跟上。
三人走后院里静谧,清风徐来,百年古宅里只剩下我一人。此时杯里的菊花泛黄,茶水已凉,白裙沉静素雅,闭眼,风声渐大。少顷,睁眼盯着屏幕里的留言评论,眉头紧皱,有人故意在网络上将我以前的小说跟别人的作品进行调色盘对比,相似程度达到百分之九十,凭空捏造的原作者通过贴吧转载方式要求我公开道歉并赔偿抄袭导致的经济损失。由于我之前的小说经过几次成功改编关注度极高,不免在业界和读者圈引起极大波澜,从而导致刚出版的小说遭受牵连,出版社甚至暂停印刷。最近连载的文章也难逃炮轰,每日前来挑事辱骂的水军就成千上万。
现在终于明白易炀川为什么会把行李还给我,因为在自己没与外界联系的这几天里被认定为默认抄袭和逃避责任的卑劣行为。推算时间,他应该早就知道此事,怪不得之前硬要拿走我的手机,现在看来是怕我会受不了这种恶意骚扰,但没想到事情反而越闹越大。我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不免方寸大乱,以前还有霍天晔替我收拾残局,可现在他不会再帮我了,接下来只有找张蕴筱商议对策。
“咋呢?”她一副不管事的语气。
我心急火燎问:“到底怎么回事?”
她反问:“什么怎么回事?”
我急得差点摔电脑:“网上说我抄袭,到底是谁干的?”
张蕴筱语调升高:“你现在才知道?”
我咬嘴唇‘嗯’一声。
“我说你怎么不接电话。”她口气淡淡:“眼红呗!没事,出版社那边我已经沟通好了,等这事平息了就照合同上的约定接着印刷,过几天再发个律师函警告一下,看谁还敢瞎哔哔。”
我见她胜券在握稍稍松了气。
“玩得怎么样?”张蕴筱问。
我挫气答:“还好,打算回来了。”
“别,过段时间我会来。”不料她竟制止。我问她来做什么,她回答说刚好杂志社要来拍易炀川,也是时候让他复出。我没反对,毕竟张蕴筱又帮我解决了一件事。
这天易炀川他们回来已是傍晚,周西里两手提的袋子里全是秦若买的特产,累死累活倒像个搬运工。
“给!你要的桑梓酸奶。”秦若欢喜的将手中的小袋拎到我面前。
我才记起他们出门前自己叮嘱的话。
“味道还不错。”她的红眸在夜晚格外妖冶鬼魅勾人魂魄。
我接过袋子望了望易炀川,随后向秦若道了声谢。他们多半也是玩累了,周西里和秦若各自回屋,我趁四下无人走过去跟易炀川讲张蕴筱过几天要来,他听后也没说什么,想必是早知道。晚饭后我们四人又出去逛,秦若在一家买首饰的店看中一条粉晶项链,老板开价六百,她这些日子也学会了识货砍价,嘴巴一撅就拉着易炀川走人,周西里倒是和老板又周旋了一会儿成功讲到四百,我还没反应过来他竟准备掏钱,这时秦若突然折回当场就制止他,周西里也是好心想买下送给她,秦若死活不肯要,最后只能作罢。
接近八点,周西里在路口拦了辆出租车,他的飞机是今晚十一点。离别时我送他上车,他依然笑而不语,仿佛我俩第一次见面那时他捧着单反从竹林深处朝我缓缓走来。
车门正要关闭,周西里突然将四张一百塞进我手中,涩然一笑道:“帮我买给她。”
我想拒绝已经来不及,车子开动,他的头伸出车窗外朝我挥手作别。我事后才知道周西里本来早就可以离开云南却执意多呆了一日,因为今天是白色情人节,理由倒很简单,为了秦若。说实话虽然我是写小说的,对于笔下那些男欢女爱生离死别的描写游刃有余,可这一见钟情的桥段还真没体验过,不曾想周西里倒是个感性的人儿,知道自己与秦若没结果,还执意送她一件礼物,戴在身上永远能记得自己。
现在年轻人真是……又在我这个被爱情伤得心灰意冷的老人面前狠狠地撒了一把狗粮,这日子没法过了。
可当我将手链拿给秦若,她接过后只道了声谢谢便跑回易炀川身边玩闹,而易炀川什么也没说,坐在小院中望着漆黑的星空,若有所思。
人心就是这样,捉摸不透。
此时还不到晚上九点,风已发猛,我站在走廊上瑟瑟颤抖,宅子里没了周西里的笑容让我瞬间不适应,心情莫名低落打算进屋睡觉。
“晚上冷,多盖点。”易炀川的头稍侧,余光却瞟向我。
“我俩睡一张床,不冷。”秦若赶紧解释,乖乖呆于他身边凝视。
易炀川没出声。
我顿了顿说:“你俩也早点休息。”
易炀川将头侧回,背影冷冽,淡薄的月光轻袭,浑身充满噬血戾气,难以遮掩。这一刻我意外看到了他右脚踝上的纹身,真是个半月,简单隐蔽。
从颜色上辨,应该也纹了十余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