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分明醒过,但迷迷糊糊睡去。
第二次,是醒是睡分不清楚,只觉手在不停地挠,稍后又没了意识。
第三次,光线扎眼,晕晕沉沉还想睡,可惜梦醒。
海浪声?不,流水声。我闭眼听着,思维却跟不上听觉,难道是水龙头没关。此刻翻身平躺床上,舒展四肢,睁眼停几秒,猛然坐起,懵了。
这是哪里?
我可以很清楚的告诉自己,现在并不在之前订的客栈房间内。这是间地中海风格的屋子,随处可见土瓷罐装着快爆满的薰衣草,室内木质仿古家具印有色泽艳丽的图腾,而水声是从浴室传来,虽然玻璃墙被浓烟厚雾遮掩,但也能辨别出一健硕高挑的身躯,若隐若现。
那是……屁股?还是个男人的屁股。
脑袋里顿时炸开锅,还没来得及尖叫,双手已捂嘴,心跳砰通砰通,掀开被子紧张一瞧,自己还好穿有衣服瞬间松弦落石,心揪得快拧出水,扯着被单发神经乱撕,慌恐之余记忆闪现。
不对,淡定,必须淡定。
我昨晚明明看见的是易炀川,还拍了他几下?眼神立马又移回玻璃墙上,望着浴室里扭动的身躯,我的手指开始摩擦试图找回昨晚触碰易炀川胡须渣扎手的感觉,心又咯吱一下。接下来裹着被单偷偷下床,踮脚小心翼翼拿起木椅上的衣服,还没靠近便是一股刺鼻烟熏味呛来恨不得扔掉,一边竖耳留意浴室的水声,一边赶紧强忍穿衣服,不料就在这关键时刻水声竟戛然而止,我的小心脏像是被人用双手撕扯,下一秒浴室门打开,热气冲出,扭头一瞧。
“你……你……你怎么醒了?”易炀川竟结巴了。
“我我我我……我……”我舌头打结。
他的头发还是一缕一缕的,发梢上的水珠顺着地心引力滴落身上,整个人又高又黑与之前‘小鲜肉’形象判若两人,昨晚的胡须渣已刮得干净,清晰的肌肉曲线,宽厚结实的胸肌,盔甲似的八块腹肌,倒三角形身材堪称完美。易炀川要是在影视圈混不下去了,倒是可以考虑进军模特界,穿衣显瘦脱衣霸气外露。看来这小子在云南吃了些苦头,本来就帅到一塌糊涂的脸愈加棱角分明竟有霍天晔的影子。
“啊……裸体……”我一大叫,手上攥住的衣服和身上裹得被单全掉地上。
易炀川被我这么一惊,双手失措紧遮下体,弓背躲入浴室。我抱着被单跳上床,本想冷静一番,没料正对面的浴室玻璃壁上的雾气早因外界冷气进入已液化,易炀川的身躯顷刻间毫无遮掩出现眼前,我俩面对面都傻眼了,异口同声狂叫:“啊……”
他捂着下体在浴室里贼鼠乱窜,竟没一处可遮挡的地方藏身,我见他心急火燎的狼狈样居然觉得搞笑忍不住笑出声。
易炀川急得眉头一高一低透过玻璃狂吼:“还敢看!”
我一时玩兴起,眼睛一瞪,理直气壮。
“快给我闭上。”他气得煞白,再次警告。
我越发任性,抿嘴摇头:“我就看,我就看,怎么着?”
他被我的厚脸皮所折服,突然张开遮挡下体的双手。
“啊……”我赶紧闭眼缩进被单里,随后又听见水花声,差不多两分钟后我胆战心惊将头探出,玻璃墙已被雾气覆盖。
浴室门响了,我的心提到喉咙眼上,而易炀川依然光着膀子,还好下身裹了浴巾,他表情严峻,眸光泛寒狭眼望向我后一步一步走来。我知道这次玩过头心虚咽口水,而易炀川快速跪上床,我赶紧往后缩,最终被顶着墙壁,无处可逃。
“你想干嘛?”我故作镇定。
他不语盯了我好长时间,嘴角上扬不怀好意说:“你想我干嘛?人家都被你占尽便宜了,你还凶什么。你不是想看吗?那我就委屈一下给你看个够,反正之前我也……”
他的眼神移向我的胸,虽然隔着被单却还是令我想起第一次与他在张蕴筱家见面的场景,不堪回首。
“你给我滚!”我扯着嗓子吼,由于被裹得太紧,身子逐渐发热,很不舒服。
“瞧瞧瞧,小脸都红了,你是故意,绝对是故意的。”他摆出贱样,澄明忧郁的双眸展尽型男魅惑。
“什么故意?”我竭力往被单里面缩又不甘示弱挣扎问。
“你早就知道我在云南,所以故意跑来的,对不对?”他将头凑到我耳边,声音低沉富有磁性,特有的男性荷尔蒙袭卷而来,我的身子乍然一颤,脸红到耳根子。
他这一提醒,我才想起真有这么回事。没错,易炀川来云南拍戏为先,我来为后,但我可不是因为他才来的,既然都在云南那么碰面也不足为奇,可没想到是以这种方式。
“才不是……”我知道他误会了急忙辩解。
“嘘!”易炀川将食指竖于我嘴前,满心安慰道:“不用再解释,你这招欲擒故众,我懂。”
“你……你懂个屁!易炀川……易炀川,你给我滚远点!”我恼羞成怒急得乱踢,一不小心脚抽筋,痛得面目扭曲,笑也不是,哭也不是。
易炀川看出我没装,赶紧伸手进被单刚好碰到我的小腿,我一紧张缩脚又痛得张嘴却叫不出声,眼珠都快爆出来,还好他又抓住我的腿往外一扯,随后我一声杀猪惨叫,惊天动地。
“现在好点没?”易炀川轻揉。
我一想到之前被调侃,不爽答:“别说话,赶紧揉。”
“其实……”
易炀川刚一出口又被我瞪眼堵回:“叫你别说话。”
“其实……”
“还说!”
这下他倒是乖了,一个劲揉腿不吭声。
我瞧他卖力的样子,心一软又装嫌弃,问:“你刚才要说什么?”
“其实……你嘴里好臭。”易炀川回头瞅了瞅我,说完这句立马弹出三米远。
我愣了几秒,满脸通红,想到昨晚在酒吧里又抽烟又喝酒,嘴里的味……
“易炀川,你给我滚过来。”我被羞得无地自容正想跳床揪着他打以泄心头恨,没料刚一站起小腿又酥麻无力瞬间倒回床上,那种抽筋难受的感觉如同千万只小虫在身上爬来爬去,隔靴抓痒般纠结,气得鼻孔冒烟。
他倒一脸看好戏,貌似刚才在浴室里无处躲藏时我也是这般幸灾乐祸对他的,这就叫风水轮流转。情急之下,我一副痛得悲痛欲绝的惨状独自蹙眉,易炀川果真上钩小心谨慎移过来问怎么了,我装着说不出话直摇头,他赶紧靠过来帮忙,这时我拽起枕头就朝他一个劲地猛打,易炀川只能护着下体的浴巾鼠窜求饶。
一场激战,我打得喘息,他躲在墙角委屈呆怂,一个字,爽。
最后,我待他穿好衣服后也进浴室冲洗,洗完时站在镜子前抹掉表面薄雾,胴体一览无垠,只可惜腰间及后背已被挠得渗血,赶紧换上他给我准备的衣服,是件暗红色连衣服跟昨晚客栈管家穿的款式差不多,瞬间感觉自己文艺范十足,不经意间瞥见梳洗台上有把剪刀,拿起并拨下前额一小撮头发,手指轻轻使劲,丝丝落地。
易炀川见我出浴室的第一眼,夸张狂笑。
我无奈只能翻白眼,哎,本想剪个空气刘海,结果成了大虎妞。
“笑够没,适可而止。”我摸着刘海不耐烦警告。
他依然笑着,这次的笑温柔溺爱。
“好看吗?”我撩起长裙一侧,转了个圈得瑟问。
易炀川迟钝一刻点头,我甚是满意,忽而又听见海浪声,以为是幻觉。
出了浴室门就感觉凉飕飕,果然硕大白色窗纱不断扬起,易炀川穿着白色背心休闲裤安静伫立于落地窗旁,阳光随着他的身形框出一轮亮边,他蓦然回头朝我伸出手,唤:“月亮,过来。”
我怔在原地,一阵恍惚,光脚踩着地板走过去,他的手臂突然勾住我的腰试图将我再次拉近,另一只手把我凌乱的刘海撇到一边后认真审视满意点头,这才发现自己原本齐肩的卷发已长至肩胛骨,而此刻我俩的距离毫无缝隙,这是新婚夫妇度蜜月的亲密感觉,暧昧的气氛令我窒息,头越来越低,双齿咬着下唇不敢再望易炀川的眼睛,不料他竟霸道的扣住我的下巴猛地一抬,四目相对,浑身触电似的哆嗦。
失神间,瞥见窗外银光闪闪,晕眩。
易炀川一手将我拉至落地窗前,一只手挡开飘拂的窗纱,眼前瞬间明朗。
“大海?”我震惊扭头仰望身后的易炀川。
他笑眼似月牙,自信满满道:“喜欢吧。”
我木讷,搞不清楚状况,丽江周围没有这么大的‘湖’,更别提海。
“拉市海?”我猜测问。
易炀川摇头,牵着我的手慢慢走出房间,还好有几棵茂盛的樱花树遮阴,不然又是暴晒。靠近落地窗外镶嵌一排木板,间隔处塞满乳白色鹅卵石,偶尔可以发现少许贝壳,大概两米开外便换成大石板,故意保留原始的坑坑洼洼却不曾磨脚,露天平台两侧的杜鹃簇簇盛开,繁花之间隐藏着坐佛像,两张白色木桌分开摆放,树下的那张桌子四周放着几个藤编圆垫,桌上搁着木篮,里头装着不知名的干果和玉米棒子,周围散落一串泛黑的核桃,沏好的玫瑰茶香飘四溢,花瓣娇柔撩人。另一张桌子被遮阳伞罩着,桌面和椅子上放满各种盆栽,还有一架微型帆船及蜡烛。这是个避世的好地方,面朝大海可观日出日落,夜晚一个人躺在这里听着歌看漫天繁星或是开着幽幽小灯聆听海浪入睡,心如止水。
此时海风吹来,我不禁往后退。
“冷?”易炀川问。
我摇摇头,走到睡椅旁躺下,惬意闭眼听浪声,好舒服。
“这是洱海,我们在双廊。”易炀川的声音响于耳边。
“洱海?”我猛然睁眼,惊问:“双廊?大理!”
他已蹲在睡椅边点头默认。
“我们不是在丽江吗?”我瞪眼反问:“怎么会在大理?”
他一脸无谓,答:“我昨晚开车带你来的。”
“你开车?丽江离大理有多远?”我问。
“差不多四个小时吧。”他答。
“你干嘛带我来大理?”这下我又开始跟他急:“我的行李呢?”
“剧组昨晚从香格里拉转到大理拍戏,我当然要回大理了。”他解释。
“那你干嘛把我拐来!”我怨道。
“你一个人呆丽江,我不放心。”他一句话让我彻底闭嘴。
我俩同时沉默不语,易炀川表情凝重甚至扭头望向大海却依然握着我的手不放。我一时有些后悔,后悔对易炀川发火,不应该老是仗着自己年长,成天欺负他,毕竟易炀川才二十三岁,事业又遭受低谷,他之前人气旺时接了几部大片子,剧本题材新颖,制作团队也是一流水准,可惜经过解约事件一闹,原定的角色基本换人,加上张蕴筱又带了新人顶替了他的角色,其中一部影片上映后大火,新人的势头已盖过易炀川。
“我饿了。”我想了很久也只有这句话能打破僵局。
果然,易炀川扭转头,笑脸盈盈:“走,我带你去吃好的。”
孩子,终归是孩子,给点甜头就乐得屁颠屁颠。
而我湿漉漉的头发刚好也被洱海的风吹得差不多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