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山国际机场建在A市新区的滨海地带,是一座拥有近二十年历史的大型机场,可以算是A市一处标志性的建筑,分别由主楼与候机长廊组成。楼顶层层叠叠的半圆拱点缀着分散向上锐利的白色尖齿,圆润中暗藏犀利。完备的设施与巨大的旅客吞吐量使得它成为了全球排名二十的著名机场。
时间正值中午,阳光有些晕眼,坐了八个小时飞机的江夏感觉自己浑身酸软,就连脑袋也是一阵沉重,恨不得马上找一张床躺下。不过一想到影玫瑰极有可能就藏身在这个城市,江夏又打起了精神。
签了入境资料,又经过了繁琐的安检检查,江夏顺着人流出了机场。
刚进初秋的A市已经微微有了些凉意,尽管今天天气出奇的好,天空一片碧蓝,依旧有大多数人还是套上了微薄的长袖T恤,穿上了轻便舒适的牛仔裤。
或许是星期六的关系,整个A市的街头十分嘈杂。人们脱下了笔挺的职业装,换上随意的衣服,享受着秋日里绚烂温暖的阳光。
随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江夏用着半生不熟的方言说道:“梧桐林!谢谢!”
开车的师傅是个北方人,长得虎背熊腰,剪一个寸头,一嘴京味儿。江夏一上车,他先是看了看他,然后突然冒了一句刚从国外回来吧?
江夏先是一愣,然后突然意识到自己身上仅穿着一件单薄的卡其林衬衫,和一条威盾的牛仔裤。虽然说像他这样穿着的人在纽约比比皆是,不过在这个大洋的彼端,早已进入初秋的A市像他这样打扮的还真的挺少见的,也不怪人家开车师傅一眼就瞧出来了他是刚从国外回来的。
“是啊!刚从纽约回来,这不还没倒过时差么!”江夏笑道。
“唔!纽约,M国呀!那可是个好地方!”他似在感叹,望着马路对面亮闪闪的红灯,悠悠道:“这年头的年轻人都喜欢往国外跑啊!尤其是美国!转一圈回来,就算啥也没捞着儿,啥也没看着,但也算是海归不是?
之前儿我在首都的时候有一朋友,挤破脑袋想要去国外发展,说什么老美的票子好挣。结果呢?住着最廉价的租屋,吃着连猪都不吃的食儿,每天还得走上三公里去挤地铁。您说图个啥呀?”说着,他从屁股底下掏出一包皱巴巴的烟,自己点上一支,又递给江夏一支。
吐出一口白烟,他又道:“虽然咱平时跑跑车、拉拉客也赚不了多少钱,但至少比那强吧?”
江夏笑笑,他深知开车师傅说的并不夸张。就拿纽约来说,这个国际上最为繁华的大都市,每天有着将近两百万人为着一顿饱饭而发愁。皇后区的法拉盛,以及曼哈顿区的华埠,是纽约最大的华人聚集地。随处可见的餐厅以及酒吧,无数华人在那里干着最艰辛繁重的活儿,拿着微薄到连一杯最廉价的哈根达斯也买不到的薪水。
他们深以为来到一个充满着机遇与繁华的大都市能够给他们的生活带来改善,但是激烈的竞争不管到哪里依旧存在,现实总是残酷的。
有时候江夏甚至在想,人会什么总是喜欢为了一个飘渺而遥不可及的梦想追的头破血流乃至遍体鳞伤?若说单单只是为了一口饱饭,即使在国内,就是在偏僻的山村,能满足这个需求的大有人在。
原因便是那是一颗不甘现状的心,想要打破命运的固缚,想要在这个绚烂的世界上留下重重一笔的心。哪怕是拼的伤痕累累,哀哀鸣伤。
或许,这就是人类能够演变至今,成为这个万物之长的原因吧。
出租车渐渐从繁华的市区驶向了偏僻的郊外,两旁的高楼大厦被层层叠叠的二层小洋楼所代替,车窗映着黄绿相间的梧桐树,呼啸着卷起一地枯黄。
“听您的口音,不像是本地人吧?”吐出最后一口白烟,开车师傅将一截短短的烟蒂弹出窗外。
“嗯?”江夏有些走神,“是啊!这不是有个亲戚在这里么,趁着这次公司放假,回来看看!”他随口打了个哈哈。
“回来看看也好!这离远了,想见一面也挺麻烦的!”
“嗯。”江夏有一茬没一茬的应道,有些心不在焉。开车师傅笑笑,不以为然。
一阵漫长的沉默之后,出租车拐过几个街角,开进了一处看起来有些偏僻的街巷里,两旁是一些老旧的洋房,间隔着一些精致的店铺,明晃晃地橱窗玻璃上衬映着黄绿相间的梧桐树和闪着灯光的出租车。
“好了!到了!这里就是梧桐林了!”车轮发出一声有些刺耳的摩擦声,汽车停在了街巷前。
“这里算比较偏僻了,平常很少会有人打车到这里来的,您确定您家的亲戚住这儿?不会是记错了吧?”他小心地问了一句,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凭着江夏的这一身打扮,他的亲戚怎么会住在A市这么偏僻的地方。
“嗯!”江夏笑着点点头,他虽然也是疑惑这里的偏僻,但是也好表露在脸上,留下两张红灿灿的大票之后,闪身下了车。
按照事先说好的地点,江夏循着街道窜进了一条小胡同,顺着门牌数,很快便找到了176号的所在。
估计这里恐怕是上世纪的遗产了,斑驳的院墙爬满了青绿色的爬山虎,地面也有些凹凸不平,长满了灰败的杂草。整个院墙上只有一扇老旧的黯黑木门,江夏轻轻一碰便扑簌簌地掉落着漆皮。
约莫等了有一分钟,面前的木门猛不丁地响起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吱吖声。一缕昏暗的光线透了出来,从中走出来了一个男的。
江夏打量了一下他,斜斜的刘海,不长不短,刚好在额头上一寸。眉骨峥嵘,鼻梁高挺,两瓣微厚的嘴唇,戴着一副黑色的墨镜。上身穿着一件黑色的衬衫,下身穿一条发白的牛仔裤。站在那里,给人一种锋芒内敛的感觉。
“你迟到了一个小时!”他面无表情地说道,语气里透着一丝不满。
“嗨!这不是堵车么!星期六,出来玩的人多!”江夏讪讪一笑,“江夏,怎么称呼?”
“冷栾!”他淡淡道,说完又侧了侧身子,露出供人通过的空隙。“先进来。”
江夏点点头,闪身进了房间,后者等他进去后又把头伸出门外四处扫了扫,确定没有人了之后才关上了房门。
整个房间里被一圈浑浊的灯光照亮,四周摆放着古旧的红木家具,地面光洁明亮,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香草气味。房间的最外面是一条走廊,而里面原本应该只是一间独室,不过被一条窗帘隔成了两间。
房间里唯独的一扇窗户早已被几支长钉给钉得死死的,一丝光也透不进来。窗檐上摆着一盆鲜花,不知是什么品种,花朵开的正艳,浑身透着一股妖异的味道,江夏不禁多看了两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