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古拉回到妹妹身边时,问得第一个问题是:“刚才在树上的女孩是谁?”
寒七果被问得莫名其妙,转头盯着诺玛。
诺玛说道:“我妹妹,已经走了,我们也走吧!”
说着吹了声口哨,好几只巨大的萤虫出现,为他们照亮道路。
诺玛说:“一般夜里在野外,最好别用火照明,容易吸引到野兽。”
在去诺玛家路上。
寒古拉问:“你们部落叫什么?有多少人?男的多女的多。”
很有现代查户口的意味,加上旁边站着天真无邪的少女寒七果,就变得很像父亲审问女儿男朋友。难道不是应该先问“你有多喜欢我女儿?”“你们怎么遇见的。”等等关于人本身的问题。部落叫什么都只是个名字可以改,人数多少可以生,男多女少可以把男孩送进山里,让神明来决定他的去留,保证会让男女数量平衡。
诺玛没空搭理寒古拉,一路上和寒七果讲他猎杀野兽的故事,满面通红,器宇轩昂,骄傲万分,比手画脚。
在三人面前出现了一栋石头砌成的屋子,每块石头只有拳头大小,打磨的非常光滑。诺玛说石头是从河里捡来的,扔进泥巴和河马屎里搅拌,拿出放进模板搭成房子。
那房子很结实,不像稻草房或者木房子那么容易倒,几头野牛一起撞都撞不倒。寒七果感叹他们寨子要是石头砌成的,貂牙骨兽就那他们没办法,围在外面看着他们干瞪眼,流口水。
之前说过,石头城很难建成,石头房子却很容易。当时的人们很鄙视这样的建筑,称它们是臭蛋屋。这种房子初建好,风一吹,整个寨子里就弥漫着一股粑粑屎的味道,而且十分新鲜好似某群动物刚刚集体上完厕所一般,弄得寨子里的猎人以为他们被拉郎甲给袭击了。拉郎甲是一种靠屎来圈地盘的动物,外形像乌龟,屁股后有两个类似驼峰的肉团,里面储存了着很多排泄物,经过一段时间后,这些排泄物就会产生毒素,排出后会散发毒气,毒气聚集后会形成紫黑色的雾气,吸入雾气的人会产生幻觉。为了防止雾气进入身体,每家每户都准备了防毒面具——将人瓜(形状像人脸的瓜,不可食用)的眼睛鼻子部位掏空,蒙上不落草(能解百毒,长得像星星的草药)。拉郎甲的毒气需要整整一天才可散去,所以每次族人们都需要戴着人瓜工作吃饭睡觉,到了半夜一摸自己的脸吓个半死,以为自己的脸变成了木头,有被吓死的有疯了的,大多数是倒头接着睡。这说明那时候的人,不会想太多,只会专注当下想做的事,比如睡觉。想太多的人大多都会落得个疯了或吓死的下场,如此想来每一次拉郎甲的袭击都是对人类多想者的一次清洗,没了这些多想的人就会失去很多想法,没想法就会没有进步,没进步就有可能会被野兽们追上,完成真的食物链更改,使人沦落为圈养动物。
每次对人瓜面罩的忍耐换来的是拉郎甲的自动撤退,那种动物从不正面攻击,见到寨子里的人能蹦能跳,就会乖乖逃跑。如此几次后,有个外族人误入寨子,刚好遇上了拉郎甲的袭击,却买有多余的人瓜面罩可带,就拿着棒子满心想在死之前做点值得后人歌颂的事,就是勇敢面对拉郎甲。等此人颤抖着双腿走到寨子外,看到满山遍地的黑色笔直的背影,把眼睛一闭挥起棒子朝着它们冲去,在碰到它们时立马晕倒在地,醒来发现自己身处一片苍树林里,眼前的那颗苍树有鲜红的血迹。此人揭开了一个秘密,就是没有毒气没有拉郎甲,只有那臭蛋屋的屎味,那时候用的是人类的排泄物和着杂草做粘合剂,味道确实有点重。猎人们对此羞愧不已。为了荣誉,没人愿意住在臭蛋屋里,也就没人去建造这样的房子,到了寒古拉这辈就压根不知道还有臭蛋屋,也就没有露出鄙夷的表情。这种屋子刚做时是土黄色的,风一吹能闻到新鲜的大粪味,过上一年颜色变成绿色,风一吹能闻到草香味。河马是食草动物,最爱吃水草,没水草时就吃河边的青苔,吃进去消化不良,就会肚子痛,肚子痛就想上厕所,最高频次可以一天上十几趟直到肚子空,晕倒在水里。诺玛他们为了建造房子,曾把河里的水草都给拔了,从沼泽运来新鲜的青苔,目的就是为了河马的屎粑粑。这种屎粑粑的好处就是臭味容易消失,不出半年就能彻底消失,到了一年顽强的青苔就会长满屋子的外墙。寒七果对房子很感兴趣,围着它转了一圈,忽然停了下来。在屋子的后面有一副巨大的画,画着很多圈圈叉叉看起来很抽象,画的颜色是绿色,凑近一问有股青草味,后味有点淡淡的怪味。
诺玛拉了拉屋檐下的黑色草绳,回头对寒七果说:“稍等一下,我妹马上会来给我们开门。”
诺玛在寒七果走进即将用手去扣绿色的画时,一把抓住她的手,并且警告她:“等会见到谁都别说这这东西的事。”
大概过了几分钟,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头打开门说:“大晚上又跑哪去了?”
语气有些不悦。
诺玛连忙阻止说:“慢爷爷,我有朋友来了。”
慢爷爷:“朋友来了,就进屋坐,站在门口干嘛!真是没礼貌。”
说着慢爷爷就转身往屋里走。
寒古拉和寒七果跟着诺玛进入屋子里,地上铺着一张羊毛地毯,木制茶几上摆着一个木头桩,上面插着干瘪的花,茶几后靠墙处是一张多人大长椅,椅子上铺着黑色的动物皮毛,左右两边各有一把单人椅,铺着白色的动物皮毛。
寒七果、寒古拉、诺玛坐在大长椅上,爷爷手里端着个托盘(一块相当平整的木头)走出来,上面放着五个杯子,里面装着些黄色液体。
慢爷爷盯着寒古拉看,脸上带着怒气问道:“你们和寒弩什么关系?”
寒七果说:“没关系。”
寒古拉:“他是我们爷爷。”
寒七果的小手掐在寒古拉的大腿上,令他面部扭曲。
慢爷爷缓慢地说:“他人呢?”
寒七果说:“活着好好的。”
慢爷爷说:“让他说。”
慢爷爷的手颤颤巍巍地指向寒古拉,言语中充满了对寒七果的不信任。
寒古拉说:“死了,和貂牙骨兽同归于尽了。”
慢爷爷往地上吐了口水说:“活该!那头黒额獒呢?”
寒古拉和寒七果互看一眼,立马站起来,说要走。
有句话说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慢爷爷按下椅子扶手上的按钮,屋子里陆陆续续冒出很多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大多都穿着睡衣,一副刚从被窝里爬起来的样子,眼睛半眯着。
诺玛挡在寒七果面前。
寒古拉没遇见过这种情形,当时就慌了,听见诺玛叫他们坐下,身体立马做出反应,连给屁股缓冲的时间都没,直接自由落体的往下坠,把椅子给坐出一个洞,头从洞口伸出,满脸歉意。
诺玛低声对寒七果说:“那是慢爷爷最得意的作品。”
这话寒古拉听得很清楚,说明诺玛的声音太大。寒古拉先向慢爷爷道歉,再慢慢站起来,整个椅子都给他抬起来,活像一只躲在树洞里的狗熊。
当天晚上稍晚些,寒古拉接受了慢爷爷的提议,留在漫游村,打猎还债,还债的期限,由慢爷爷定。毕竟那是慢爷爷的作品,无法用实际价格来估量。慢爷爷没对寒古拉说明具体还债时间,这就意味着他们可能要终身困在漫游村,可也可能明天就可以走了。
慢爷爷安排诺玛照顾寒古拉和寒七果,其他人就各自散去。
寒七果被安排和诺玛未露面的妹妹诺书住。沿着木头楼梯,他们上到二楼,走进第三个房间,诺玛在桌子上摸索了一阵,屋子就亮了。寒七果吃惊不已,走到桌子前拿起桌上那个发光的漂亮罐子,研究了一阵。诺玛说那是亮瓶,里面装了些从万能山运回来的五彩沙,使用前摇晃几下,就能发光。这种东西在寒族是没有的。
诺玛进入诺书房间后试探地叫了她几句,没有收到任何回应只得对寒七果说:“你先睡吧,估计我妹今晚是不会回来,明天慢爷爷问起你就说她在。”
在诺玛带着寒古拉离开前,寒七果逼他说出了真相。寒七果是个好奇宝宝,别人越不愿意说的话,她就越不想知道,关于诺书房里一堆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她非但不好奇,还不愿意听诺书的解释。死活逼着诺书解释房子外墙上的画有什么秘密。这个画是没什么秘密的,就是略微有些尴尬而已,他们这栋房子的大门原本在有画的那面。建这栋房子时诺曼才八岁,诺书五岁,调皮捣蛋,见大人在和河马屎,就偷偷弄了些来玩,见大人把河马屎摔上石头,她也甩,等房子建好后,满墙到处都是一小坨一小坨凸起的河马屎,一关门就掉下好几块,砸的满头都是,起先大家都没敢让慢爷爷知道,每次慢爷爷出入房子,所有的人都会警觉,距离最近的人飞速赶到慢爷爷身边,用手接住从上掉落的河马屎。有一次关门力度太大,震下好七八坨河马屎,当时赶过去接的人只有一个,他在慢爷爷身边左右上下的跳动,引起了慢爷爷的注意,猛然抬头往上看一边问“你在做什么?”这个问题是大家猜出来的,慢爷爷并没实际发出声音来。在他张嘴那瞬间,一块拳头的河马屎就掉了进去。在惊呼声和欢呼声中,慢爷爷晕倒了,后面的事就没必要说了。
安置好寒七果,诺玛就领着寒古拉来到他的房间。这个房间比诺书的房间乱多了,东西堆得满地都是,床上也摆着几个不知名的大物体。诺玛拿过那个大物体,扭动物体右侧的木头做的杆子,就发出轻快的音乐。诺玛说这是音盒,用得是一种会发出声音的木头做成,是从东边的磬山上砍下的。诺玛和寒古拉说了很多有趣的事,可惜寒古拉当时太困,压根没听清楚,只是隐约听到“他们是不同的。”这句话没头没尾,显得莫名其妙,也就无从理解。朦胧中他们就睡着了。
话说寒古拉他爸,带着剩下的孩子们路过了漫游村,却没有进来求助。那是因为他没看见,包括十三个小孩都没看见。这么一栋房子他们没看见,就说明这里面有问题,要么就是这房子根本不存在,要么就是这房子故意不让寒古拉他爸看到。
等到第二天早上,寒古拉站在他爸仰望星空辨别方向的位置时,丝毫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天空中忽然出现需多夕阳红鸟,吓得寒古拉立马往屋里跑,透过窗户看了半天,发现那些鸟似乎并无恶意,纷纷落在屋外,一个少女从鸟群中走出来,头上绑着个红色头巾。
那少女就是诺书,昨夜寒古拉想了一夜的女孩,那个树上的女孩,漂亮美丽,勇敢机智的女孩。
寒古拉和诺书相遇时,感觉到自己内心的胆怯和羞涩,只想回避少女看向他的炙热眼神,可是他没有,寒弩教过他,越是遇见害怕的东西或事,越是要挺起身板毫无畏惧。寒古拉就是这样挺胸收腹,看着诺书,准确的是看着诺书身后的那群夕阳红鸟。等到诺书从他身边走过,消失在二楼入口后很久,他才慢慢回过身,同时跑向一只巨大血红色的夕阳红鸟,嘴里叫着:“寒寒。”
诺书皱了皱眉头,回头看着朝寒寒跑去的寒古拉。身边的诺玛对她说:“寒寒本来就是他的血宠,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结盟没成功。”
诺书低声说了句:“哦!”就往屋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