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放下手机,注视着大爸的眼睛,三块的红兰州,柔烟飘满整间屋,一遍遍粉刷早已漆黑的屋顶,“到了外边,钱的事情千万不能吝啬。”说着弹掉一大截烟灰,血红的眼睑内陷,下巴上的肉凸皱起来,收紧了眉“你大哥他,当年就因为这,白逛了趟大学。”他的眼睛失了神,又猛吸一口“娃娃,外边可没你想的那么白净,骨头酥些,千万机灵点”。火烬眼瞅着要烧到滤嘴,烟呛了,浓烟盖住了他的眼睛,我也不敢再看,他丢下烟头吐最后一口,我别过头。
织着花娃娃的扇门布,无所谓地摆佛着,狭缝中露出的窄片星空,呵着轻盈的光。
上次从这里走的时候,我说过:“这破地方,我再不来”,上次的天,是红色的,沙暴的前兆,一望无尽的红棉网,稀零的灯火,远方的灯光,旁若无人的夜。
晚风徐来,吹洒着簌簌清泉,浇灌在臭土沟里,提提裤子,腰带扣子叮当响。
绵长广阔的星空,像落地帘一般摆甩到树林的背后,紧缝在地平线上,帘上闪耀的星辰,正如盛夏拼命涌进屋内的阳光,浸亮在波文绸缎的帘幕银河上,风在树叶下穿隙的声音,渐行渐远的拖拉机声,牛羊声,犬声,不远处悉祟的灯光,清风扬起尘土的味道。无数细腻的手,不断地拂过脖颈,在脸颊旁轻语。
现在想来,无非是大妈想让我上炕坐着暖和,嗓门太大声音太突兀,愣是给我吓飞到炕上去了,手里的水杯一直抖。这恐怕是农村妇女都有的特征吧。但真正根源的可能是内心本有的抵触,亲戚之间的饭后谈资,会把个体的看法扩散,倘若冷不丁的把我再拎回她吼我的时间点的话,我肯定还会生气,但再不会像那天那样恼羞成怒。我对大妈和他们一家先入为主的抵触,可能从很久以前就根深蒂固了,因为大爸是老爹他们那一辈人的老大,但又是一辈子农民(啊,农民,是与我自诩的城里人的形象格格不入的,一切我反感形象的集合体),继承着守着上辈留下来的老房子,没担起一个大哥应该担起的责任,因为我对老大的要求,向来是必须要承担一切的
我转头看向爷爷奶奶抚养老爹他们这一辈的老屋子,院里一棵大树,如老人腿上筋脉曲张般倒躺在山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