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更^^)———————————————————————————————————————————————
上任不到一日,不伤一兵一卒就平定了白达旦部的叛乱,云州城内所有叛匪全部自刎谢罪。耶律贤在西南边境几乎成为了一个神话。可是他自己只要一闭上眼,就会看见当日云州城内的血流成河。那满地鲜红在日阳的照射下泛着光,几乎刺瞎了他的眼睛。
云州刺史周必昌在与乱匪抗衡之时英勇牺牲。这是他那日出城之后说的唯一一句话。他保不住周必昌的命,却无论如何要保住他的名声。
云州城百废待新。顾流芳和大将军府的亲兵从应州赶了过来。耶律贤带着他与顾井匀暂住于刺史府。
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有很多种。有的人一起分享快乐,有的人一起分享成就,可是没有哪一种比一起分享痛苦更让人觉得亲密,也更能拉近人与人之间的距离。那日城中发生的事情成为耶律贤与顾井匀之间不能对人言说的痛苦。顾井匀一反往日的云淡风轻,变得日益消沉,经常把自己关在屋内。耶律贤时常去她房里坐一坐。两人也不说话,只是各做各的事情,静静的享受着彼此的陪伴与无声的安慰。
云州的乱平了,可是上京朝堂中的波澜才刚刚起。
不少官员上本参奏耶律贤逾越职分,擅自插手北枢密院事务。也有不少人认为他平乱有功,请旨为他进爵加封。可是折子尚未递到御前,皇上便称病不朝。责令朝中一切事务由两院分别署理,由于越耶律屋质代君裁决。
朝野上下顿时一片哗然。
皇上的心思让人难以琢磨。连耶律屋质这位闲置了十几年的老臣,不知道什么时候皇上就会想起来,朱笔一挥,委以重任。
耶律屋质是契丹建国以来继耶律曷鲁之后的第二个坐上于越高位之人。他是四朝老臣。太宗皇帝灭晋还师途中病逝,是他率领南征诸将拥立随军出征的的先皇为帝。先皇被刺杀于火神淀,是他统领着皇族精锐皮室军讨伐叛臣耶律察割,推举耶律璟为帝。在乱境中先后拥立两位皇帝,放眼整个大辽没有人能盖过他的功勋。
耶律屋质博学多识,文武双全。性格简约沉静,谨慎守诺,遇事从容,极富器局与见识。他虽然一手拥立了如今的皇上,功在社稷,被封为一人之下的于越,却无半点贪功恋势。他深知功高震主是为人臣者最大的忌讳。故而在其位却不谋其政,极少参与朝中政事。是以皇上对他十分信任,没有半点猜忌。
皇上称病不见任何人。这几日宣武殿中冷冷清清,于越府门前却是车水马龙。朝中各路人马纷纷前来拜谒,有打探皇上病情的,有请教朝中局势的,络绎不绝。
六月十五皇上称病不朝。六月十八南院大王府的马车才停在于越府门前。
一进内堂,耶律宗真就对着耶律屋质躬身行礼,叫了一声“叔父”。
耶律屋质连忙还礼。“王爷如此真是折煞老臣了。”
耶律宗真微微一笑。“这里是于越府,不是朝堂上。我与大人是同族,亲厚些无妨。”
及至落座,家奴又送来水酒和时令瓜果。耶律宗真问:“皇上龙体是否安好?”
“皇上积劳成疾又感染了风寒。虽不是什么大病,却也不是一两日就能好的。还需静养些时日。”
这番话近几日耶律屋质已经回答了不下上百遍。此时已经十分顺口。
耶律宗真心知这是场面上的话,却仍然点点头。“如此我便可以宽心了。”
耶律屋质亲自为卫王斟了一杯水酒。“王爷今日前来怕不只是探问皇上的病情吧。”
“什么都瞒不过大人。”
耶律屋质将案几上厚厚一摞条陈分为三堆。逐一对耶律宗真道:“这一摞是参奏宁王殿下逾越职分,擅自插手北枢密院事务。这一摞是赞誉宁王平乱有功,请旨为他加封。而这一份——”
他指指与其他两摞比起来显得十分寒碜的最后一份。“是三个时辰前南枢密院使雅里斯大人送来的,请求彻查白达旦部叛乱。”
“大人以为哪一份更合皇上的心意?”
“王爷认为宁王殿下是该赏还是该罚?”耶律屋质不答反问。
耶律宗真略思片刻。“该赏还是该罚都是皇上的裁决,我们身为臣子无权置喙。可若是不把事情查清楚就贸然请求圣断,那便是我们做臣子的失责了。”
耶律屋质轻轻一笑。“皇上的心意我猜不透。可王爷的心思我却知道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