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的应州城不平静。军队集结,搬运辎重,人来车往,喧闹异常。怕是没有一个人能睡上好觉。
顺利借到了兵,耶律斜轸却是愁眉不展,宋王府别院高床软枕,美酒珍馐,他却无半点心思。
用毒,使诈,云姬乱国,顾井匀这个娇滴滴的汉人女子此时在他心目中与妖人无异。
“少将军早点休息吧,明日一早就要开拔出征。”
阿里是耶律斜轸的亲信,一路从上京跟来涿州。今晚他与大将军府的亲兵一起被拦在王府门外,是以王府里发生的事他并不知晓。耶律斜轸再没分寸也知道“云姬乱国”这样的皇室秘辛不好和一个下人说。
“去请兀术将军过来。”
顾井匀坐在案几边看书,颈间的伤口已经抹上药粉。
咚咚咚——咚咚——敲门声三长两短。推门而入的竟是宋王耶律喜隐。
顾井匀没有半分惊讶。双眸甚至不曾离开书册。
耶律喜隐客气地向她行了一礼。“右护法,不,应该称教主了。教主真是妙计。今日这场戏可把耶律斜轸那个蠢小子唬得一愣一愣。”
顾井匀依旧低头翻阅手中的书册,淡淡地道:“王爷演得也不错。”
耶律喜隐明知顾井匀的真实身份,可她的美就像一种毒,致命,却让人忍不住想靠近。他的手就要碰到顾井匀颈间的伤口。“这点小伤就不劳王爷费心了。”
顾井匀眼眸微眯,耶律喜隐吓得连忙收回手。“当然当然,云宫收藏了多少灵丹妙药。教主又怎么会看得上我王府里的寻常草药呢。”
“王爷的兵马都点算清楚了?”
“按教主的吩咐,两万精兵都已集结完毕。只不过——”耶律喜隐面有难色。
顾井匀放下书,抬头问道:“王爷仍有顾虑?”
“宁王手中毕竟没有皇上明发的谕旨。若是皇上事后追究起来,问本王一个连坐之责。没有圣旨擅自调兵。可是重罪。”
顾井匀微微一笑。“王爷与宁王怎会是同样的处境?宁王封藩妫州,却调动南京的军马管着涿州的事。王爷的封地就在应州,守境安民是王爷的责任。应州与北汉接壤,皇上允王爷重兵于此,不就是防北汉有不臣之心?如今北汉的军队动了,王爷却不动,岂不是辜负了皇上交托的重任?”
顾井匀一番分析说得耶律喜隐连连称是。
顾井匀踱至窗边,推开窗,月色皎洁,别院内景色一览无余。耶律喜隐不明白她为何开窗。他来见她是极隐秘之事,若是被人瞧见,岂不徒生枝节。他话到嘴边,却又想到顾井匀为人心思缜密,一举一动都必有深意,遂又咽了回去。
“再退一步说。就算日后皇上当真追究起来,责任也不在王爷。宁王派人来借兵不成于是胁迫王爷就范是大家都看见的。王府的侍卫,巡防营的官兵,刺史大人都是王爷的人证。可若皇上不追究呢?击退汉军、解困涿州的功勋可都记在王爷的功劳簿上。罪有宁王背,功由王爷领。如此稳赢不输的赌局,王爷还要犹豫么?”
“教主所言极是。”耶律喜隐心中大喜。抚掌道:“本王这就下令开拔。日后教主若还有其他吩咐,耶律喜隐定当竭尽全力赴汤蹈火。希望教主能谨记当日承诺,助我登上皇位。”
顾井匀关上窗,神色淡然地道:“我答应过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我要对付的是耶律景和耶律贤,谁坐上契丹的皇位我不在乎。”
耶律喜隐离开未久一名侍卫闪了进来,竟是耶律斜轸的亲信阿里。
“都布置好了吗?”顾井匀执起桌上的茶壶为自己添了一杯茶,啜了一口,太涩,放下茶杯,不再碰了。
阿里恭恭敬敬地道:“一切遵照右护法的吩咐。少将军心中憋闷,招兀术将军前去谈心。兀术将军经过庭院时刚巧见到宋王在顾小姐的房间,详谈甚久。”
“你下去吧!”顾井匀拿起书册,隐隐听着街上的车马声。不知道今夜的涿州是否也是一样不能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