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归一掀帘子,只见后面狂奔追来的一队人马少说也有20人,竟然都到了她能看到的范围了,大吃一惊连滚带爬到前座大喊:“灰骨,他们来了!”
她不敢说“快点”,因为她看见了马的身上早被灰骨抽出了血来,别过头她不忍再看,可一旦回过头来,映入眼帘的又是凉透了的阿兰,一时间她只觉得悲戚:天要亡我。
忽然车身猛的一晃动,她抓不住向后倒去,只见车身绷不住从马上脱落,马失去了身上的重量竟然也支撑不住猛地向前一跌,当场摔断了脖子,失了性命,
车身只滚了一下,灰骨却就势向前翻了好几个跟头才站稳,只见后面的马队越追越紧,他不得已只有拔出略微奇怪的佩剑,佩剑比一般的剑稍短又比枪头更长,后面的刀柄却粗长,只见他用力一抽竟然拉长了不少,再从胸口抽出另外一半拼上,赫然一柄长枪。
前后时间之短不过眨了三下眼一般,他一面把不归拖出来推开她,一面吩咐:“你先走!”
不归见他深呼吸,端好架势,竟然是要以一敌十的姿态,心知此时她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只得连“保重”都来不及说撒腿就跑。跑了没个十几米却听后面的人仰马翻的声音,依旧有人追上来,一边还喊着:“别纠缠,先杀巫子!”
竟然知道她是巫子一定就是冲着他们来的,可他们究竟是谁她终究都不知道,这下死得真叫个“不明不白”。但还活着,那就得抱着希望。
面前的雾渐渐浓烈起来,原来她跑进了一个林子里,前面几乎都看不见了,她觉得胸口吸入了冰凉空气都快炸裂了,可马蹄声依旧催命,甚至一度都到了她的身后,她还是拼了命的奔跑。
之前还有阿兰,还有灰骨,如今就她一个人奔命,这孤独感甚至都盖过了恐惧感。像是听见了她的心声,身后忽然传来了灰骨的大喊:“不归!”
她一惊,如他还在刚才的地方声音定不能传到这么远来,难不成他也追了上来,是干掉了不少的人的意思,她还需要跑吗?
可她也没怀疑多久,因为忽然嗖嗖几道箭擦过她身边,原来他们竟然还开始用箭了,虽然准头不好依旧不幸擦伤了她的左腿,忽然前面连树都没有了,她猛然定住自己的身形时发现——
面前已经没有了路,如果没有猜错,这就是万丈深渊了。
而身后的马蹄声也纷纷换成了“吁”!五六人均从马上跃下,包围住她。
这里是哪里他们再清楚不过,不少次他们替主人处理麻烦人物或是丢失,都会选择这里,她既然自己跑到这里来也算是命运使然,为首一人一脸冷漠,带弓上前道:“巫子是自己跳下去还是由我送您一程。”
灰骨力拼十人之后体力不支,大腿立刻中了一箭。剩下三人配合默契压住他将他捆好,其中一人不甚放心,还拿出一排银针,冲着他几处大穴扎下,当场止住他的血。
灰骨见过这人,他正是父亲灰芜常带着的侍卫灰脉,颇通医理,他还常叫他大哥呢!他虽是痛心依旧请求道:“大哥,看在你我交好,切叫他们莫伤巫子不归!”
灰脉只是无奈摇头,眼中是藏不住的不忍:“别说了阿骨!杨将军之令,连老爷都不得不从,何况你我。”
灰骨泄劲向后坐去,只觉得悲从中来,忍不住大喊一声:“不归!”
知道再也没处可以躲,她想着被冷箭刺穿流血而死始终有些慢,况且她还是钟小葵的时候一直没有机会蹦极,回过身她看了一眼这深渊,不知多少米,只觉得云雾环绕看不清楚,便稍稍向后退了一步,然后一吸气张开双臂猛向前一跃,耳边就只剩下了无尽的风声,心中空荡荡的,只两个字幽幽环绕着:不归。
五六人收好武器,策马离开,悬崖之上重新变得冷冷清清。
黑暗之中,不归只觉得眼耳鼻舌身意竟都不是自己的了一把,时而一阵热,一阵冷,一阵刺骨剜心的疼,一阵又飘飘忽忽如在云端,待到一切感觉消失的时候,耳边竟然出现了声音,仔细听来,是两人在对话——
“小白小白,这就是你新捡的宝贝!什么来头?”
是个女孩子的声音,叽叽喳喳一个顶三个,好像是打了鸡血激动得不得了。
“普通的鬼,没什么趣儿。”
这道声音似乎冷漠而雌雄莫辩,且就算她听觉这番懵懂,都觉得这声音挠得心里痒痒的好不舒服,忍不住还想再听听。
见他又敷衍自己,女孩儿更来劲儿了:“诶!你这么说我更要看了快把她摇醒来跟我一起玩儿啊,快嘛!”
“耳朵都被你炸烂了,能不能别做长舌妇人,我们都出去,她还得吐纳一番才能适应这里,走吧。”
吱呀一声,两人似乎离开了,不归重新回归了完全的黑暗一般,心中各种想法翻来覆去扰得她只觉得连,蓦然间悲从心来,她不知从何发声,竟然能道:“我已死了吗?”
正哀戚着,那一道声音忽然又想起,酥酥麻麻重新拨弄自己的心一番:“死?”
她四下里望去,忽然觉得身体又回来了,可什么都看不到,只觉得身在灰黑色的浓雾中,一切都看不清。
而那道声音能感觉到她的无助,虽然依旧冷漠,但实则在为她解释,云:“在这片大陆之上,准确来说是没有‘死’这个说法的,只有当你真的散灵才是完全被抹杀了。而死真的不是好事吗?以死为生,以生为死,生死不分,是否才是这天地之道呢。所以,对,你死了,以及,欢迎来到鬼的世界。”
猛然间如梦初醒一般,所有浓雾散去,她一眨眼便是天明,天空看不清是高是低,只觉得昏昏暗暗,忽紫忽青,坐起身来看清四周像是个庭院一般还有花草,以及一张桌两张椅,身下睡得东西倒是奇,细看来竟然是大树的截面,年轮似有万年蜿蜒看不清道儿,但身上还有一张薄薄的毯儿提醒她这不仅仅是被丢在了院子里,还有人照顾着。
她四周看了看,并没有什么人,刚才说话的人呢,那女孩儿,还有那道雌雄莫辩的——
“嗒”一声,旁边一回廊后忽然转出来半个身影,一个穿着月白色长衫的人向她飘来,她看那人的脚并非如她所想的是烟雾,而是实在的骨感的一双裸足,因为“他”如有轻功一般踏行所以是“飘”。
往上看去,“他”腰肢如女子柔软,上身又如男子骨感,而容颜,她说不清,真的说不清,似是男子犹如女子,而最重要的是她虽然不是惊天地泣鬼神的美,却总让人觉得温婉,清丽,她看着都觉得痴了,直到“他”朱唇轻启以那独特的声音冷冷道——
“哈喇子都流下来了赶紧擦擦吧。”
她才大跌眼镜,如梦方醒赶紧边擦口水边腹诽:这气质、性格不符是不是太严重了点儿啊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