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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偷天换日(一)

灰骨的几个亲信分别守在灵渊台前后门,发现这里竟然一点儿的守卫都没有,立刻把带来的两个穿着宽大袍子的小姑娘从另一个小门里面送进去。上楼之前他又叮嘱二人可记得武状元的恩典,两人拼命地点头,他不再犹豫立刻把两人送了上去。

果然和不少人以为的那样,因为巫子族均是不及及笄的小小少年,所以虽然这次奉命抄经,但向来不为皇家重视的巫族并不配备任何守卫。

于是本来应该有的一众看守内管,也就一到晚上就各自散了去,为两人的逃窜可谓是造了个最好不过的条件。

选了一方楼梯,他带着两人从三楼悄悄走下去,生怕吵醒了其他的巫族人。

尽管知道其他人注定是要遭这一劫了,但心中始终不忍,忽然抓住了灰骨,悄声道:“不如把他们也……”

灰骨眼神冷下来:“不归,如果他们一起走,必定目标过大引起注意,到时候我们就是必死无疑,你明白吗?”

她还想再劝,却也无言以对,被他一拽立刻又继续走下去。她总觉得他的力气太大,自己却是柔柔弱弱的,看来如果以后有机会逃出生天,一定要好好锻炼身体。

逃出生天?她忽然恍惚,还有在这个世间生活的机会吗?她不知道,只能抓着仅存的生的机会,为生而搏。

她也拽着阿兰,三个人轻手轻脚地,从后门一条小道走出去。出门之后他四处看看,神色略微显出狐疑。他虽然强自镇定,仍然能感觉到他的着急。

阿兰觉得今夜两人不平凡,可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儿,只好奔着两条短腿拼命追赶,这会儿气儿虽然喘不匀,但比起小姐来算是好多了。

可没有走多久,忽然有人骑着马从远处飞奔而来。不归立刻想躲起来,灰骨却认出来人,直到高头大马在面前停下,马嘶一声,他轻轻按住马来,马嘶叫的声音小了很多,看来他熟悉马。

马上的小厮打扮的人立刻下马,行了个礼。灰骨立刻叫他:“不要麻烦,之前准备的马车呢?”

那人满头大汗但也不犹豫,立刻报道:“少爷,马车今夜不知怎的全不见了,奴才只有把您的爱驹骑来。”

灰骨点点头,小六是他最信任的亲信,如今为了他的事情也不得不与他别了。最后一次叮嘱:“你可把你老母亲接走了?”

他点点头,眼里难得是欲言又止的不舍。忽然他也看见了不归身后的阿兰,想说点儿什么,阿兰一下羞得藏到不归身后去了。不归也明白两人的关系,但灰骨似乎不知,只对小六道:“那你也去吧,走得远远的,别回来。”

他眼眶一红,最后跪下来给他磕了一个头。等他好久之后把头抬起来,灰骨已经带着不归和阿兰走了,只留下一串沉重的马蹄声和城郊更劲的冷风。

他忽然觉得,他应该是最后一次看见这个乖巧的妹妹了。呆了一会儿,他抹干净了自己的眼泪,也从一条小道离开了。

这时候一个黑影从林中走出,果然不出主人所料,有人胆大包天偷天换日,他冷笑了一下便抓紧时间回去复命了。

同早打通的官司打了个招呼,城门开了一条缝儿,灰骨又留下一锭银子,就此三人算是出了城,一路就往南边奔去。

重重莲雾之后,一道声音幽幽把卧榻之上的男子叫醒。他的声音温柔,像是梦幻一般,因为看不见,更有种不真实之感。

卧榻上的男子只着了一件薄如燕莎的衫子,白得像是雪一般的皮肤悄悄反射出比月光更加柔和的光。他衣衫虽然敞着,但连系带都懒得。而小小的侍婢也没有发现他醒来,犹自打着盹儿,睫毛微微闪动,气息悠长。

这个时间被吵醒,他实在不想动,丝被落在地上也懒得去拾。

那莲雾之外的声音却似乎看见了他似的,笑道:“你还笑我懒,你不也是如此吗?”

他却不答那人的嘲笑,只道:“你吵醒我,不会只是为说这些。”

这道声音,竟然比莲雾外的男子更加的深沉磁性,像是会穿透灵魂一般,光是听他普普通通说话,就觉得如同梵唱一般,似乎能洗涤心灵。

那人也不失声,笑道:“哈,那你猜?”

无非就是人界异动而已,他未免大惊小怪。而此时他也有些醒了,便坐起来打趣他道:“想必是你的昙花统统死了。”

“呸呸呸!”他马上回击。他可宝贝昙花得紧,哪怕是诅咒那都不行,饶是这男子都不行!

他稍稍动了动刚才压着的左臂,关节发出拧动的声音。那声音像是又找到了好笑的事情,赶紧道:“哈,看你变得这样恶毒,显出老态了吧。你这个七千,恩,八千?你多少岁来着?”

他好笑道:“八千六百一十。”

那道声音立刻像是感叹:“你都成老妖了啊。”

你还不是吗?他不再接这个话题,转而说吵醒他的缘由:“你如果想去看看发生了什么,千万别带着我。”

那边的人似乎啧了一下,轻声埋怨了一句“没意思”,便就此没了声响。

这时候侍婢总算是被吵醒了,揉揉眼睛看着面前坐起来的男子,一下慌张起来,忙道:“金华大人,您怎么醒了?”

被叫做金华的人将嘴唇抿成一道颇为冷冽的角度。看着烟罗之后雾气弥漫的远方,只道:“我只是想要一盏三味。”

侍婢立刻明白他又在思念那个人,立刻悄悄退下,带上一壶三味酒和一个杯盏,再回到大殿时他早就不见了。望着远方,被风吹起来的烟罗之外,他已飘飘忽忽御风出去很远,渐渐隐于雾中。呆呆抱着淡青色的瓷器,她打了个呵欠。再不久朝阳就要升起,她想着再补一觉,便回了自己的屋子。

这看上去过于空荡的起居大殿重新归于了平静,莲雾与飘忽的烟罗似乎都一同掩去了。

而在偶有掩映的月光之下,骏马整整奔驰了半夜,直到第一缕初阳升起,三人的身上已经满是露水了。

灰骨一边奋力打马,一边轻轻拍着马头,严重是掩不住的坚毅,他只道:“老黑,很快了,很快就要到了。”

老黑像是听懂了一般,犹自加快了步伐,载着三条兀自沉重的生命,朝着朝阳中的村庄飞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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