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塞翁失马
“李总，你真是太有心了，可是我这里正带着实习生，怕是不太走得开啊！”叶宇腾说。
李剑哈哈一笑：“放心吧宇腾，之前我就有过这个顾虑，你的职责很难有人能代替嘛！不过我都为你安排好了，就让睿远暂时替你带一带。他的能力虽然不及你，但是还是可以凑合试试看。”
原来这就是叫上欧阳睿远一起吃饭的原因，这不仅是跟叶宇腾商量调职一事，更是直接把职务交接给一便办了，真是不为叶宇腾留一点颜面。对于欧阳睿远来说，直接从实习生变成暂代培训，职能上是越俎代庖的跨越，求之不得。欧阳的编程能力也是很好，超出周依琳和刘杰一大截。所以从这两点来看，这个安排就没什么问题了。
对欧阳越是没什么问题，对叶宇腾问题就越大。连你的后备人员都安排好了，你是不走也不行了。他不知道李剑和欧阳睿远有什么关系，如果关系不一般，甚至有可能是李剑为了欧阳睿远而调离自己。叶宇腾所在的培训部不归李剑管，而是归申一然申总主管，所以人员任用自然轮不到他说话。叶宇腾想留下欧阳睿远，可是李剑是不知道的。叶宇腾不由得侧脸看了一眼欧阳，而欧阳正用双手捂着那杯咖啡，一言不发。叶宇腾只好继续说话。
“既然李总想得这么周全，那我肯定没什么意见了，可是这事总得问过申总才好说吧，我毕竟是申总的兵。”叶宇腾想把申一然作为最后一根稻草紧紧抓住，平时他和申一然关系还是不错的。
李剑又是哈哈一笑，每当他得意的时候就喜欢哈哈一笑，配合昂头这个动作，他的地中海便往上漂移，直到叶宇腾都看不到。“我早就跟他说过了，你那么有能力能帮公司搞定，他肯定是双手赞成的。你就放一百个心吧！你花两天去把签证的事情办好就早点出发吧，不要耽误了。”
叶宇腾明白了，虽然申一然和李剑职位上是同级，但是李剑毕竟主管游戏，游戏决定公司收入，所以在刘总那里，肯定李剑是要亲一点的。所以一般申一然都顺着李剑。
饭也吃得差不多，结账之后三人又如等差数列一样排着队往回走。
叶宇腾真想骂娘，可又无可奈何。这一顿“一剑西来”的午餐看来是正中红心了。回到办公室，叶宇腾实在是静不下心，究竟是因为什么理由会被李剑一直盯上，调了部门都不放过！而李剑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通通想不通。
这时候叶宇腾看到周依琳发来一条微信“脸色好差，怎么了？”
“小事，有点困了而已，回聊！”叶宇腾不想上班的时候谈论这个事。
“好的，睡一下吧！”周依琳附着一个可爱的小黄人动图表情。
这个生动的表情让叶宇腾不由得侧脸去看了看她，周依琳像是感觉到了一样回头瞄了叶宇腾一眼，又马上回过脸去。
“这跟表情一点都不配嘛！”叶宇腾心想着，正准备把头车回来，却看到周依琳又扭头过来看着他笑了一下，卖弄一下她的酒窝，然后马上又车回去了。
叶宇腾品味着她的心理活动，心情慢慢就好多了。也开始慢慢接受要去日本完成这项“董存瑞式”的任务。他开始思考谈判交涉的角度和方法，却都感到黔驴技穷。如果说资金缺陷可以用风投融资来解决的话，那推广渠道和人脉的差距则非一日之功就能建成和解决的。甚至很有可能连进入谈判的阶段都达不到就被坂田公司拒之门外。而最近国内几大游戏公司对坂田公司的这个游戏都是志在必得，劲敌环绕，胜算缥缈如灰。最关键的是，原本竹内公司只是一个自主游戏开发的公司，现在刚刚开始转型来买游戏，根本没有一点经验。而叶宇腾自己又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呢？除了自己在学校学生会做过外联部部长，有一些时常拉赞助，组织一下活动的经验之后，就没什么可说的了。看来最终选派自己去日本，已经是病急乱投医了，就看重自己长相不错，有一定社交能力的这副皮囊。
想着想着也没什么结果，反倒是时间过得飞快，感觉一下子就到下班时间了。回到公寓的叶宇腾还是心情烦躁。是啊，这样一摊子事情摊到谁身上都不好受。
李绍安看着叶宇腾躺在沙发上发呆，看出他心情不好，就提议一起去健身房。叶宇腾以前也想过要去健身房，毕竟程序员运动活动都很匮乏，对身体不好。正好趁着这个时间调整一下心态，这样下去呆呆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折磨自己也不是个办法，还不出去搞个大汗淋漓来的酣畅。于是丢下手机就跟着李绍安去了。
健身房离公寓很近，走几步拐个弯就到了，李绍安是这个俱乐部的会员，每周都会来四五次，很熟悉。里面器材设施都还比较新，场地也够大。
“你想练力量还是练耐力呢？”李绍安问。
“我就想出汗，然后回去蒙头就睡。”叶宇腾说。
“好，那你就去踩一踩动感单车吧，那个比跑步耗力气，包你累成狗。”
当叶宇腾走进单车房的时候，居然看到培训主管申一然也在。申一然30岁，北方一所名校管理学专业硕士毕业，北方人，跟叶宇腾差不多高，膀子很粗，只是肚子有点腼腆，典型的一个有文化的东北大汉形象。他现在正穿着一身NIKE的运动服在立着奋力跟着教练的节奏踩着单车。
申一然也看到了叶宇腾，没想到也会在这里遇见他，眼神里惊讶了一下，马上又回复正常，朝叶宇腾点了个头，伸手指了指自己右手边的空座位。叶宇腾回以一笑，便按着申一然的意思在旁边的座位坐了下来。
动感单车其实就是固定不动的自行车，人们在原地模拟骑自行车的动作，然后辅以快节奏的音乐和教练指定的不同动作来踩，就能比较轻松的达到锻炼全身的目的，因此很受初级健身爱好者的欢迎。申一然和叶宇腾在教练的指导下完成一组组的动作，踩踏速度有快有慢，手持把位有高有低，还不断增加自行车轮盘的阻力，前后踩了四十分钟，叶宇腾满头大汗，汗滴都顺着下巴滴到手把上的海绵。叶宇腾一边踩一边感受着这种汗滴划过脸颊，划过鼻尖，划过嘴巴，从下巴淋下去的这种质感，心里好爽好愉快。这就是多巴胺吧，他想。
申一然也是满头大汗，他便用帕子擦着汗边用自己湿哒哒的大手拍在叶宇腾湿哒哒的肩膀上，说：“小伙子不错嘛！”
叶宇腾身心愉悦，说：“没看出来您那么行，我可是要累死了！”
“哈哈！”申一然爽然一笑：“先去洗个澡吧，等会我带你出去坐一坐！”
这句话让叶宇腾瞬间回到现实。叶宇腾一边冲凉一边想，看来申一然是知道自己的事情了，也不知道要聊什么，走一步看一步吧。
冲完凉之后两人在前台会面，叶宇腾跟李绍安打了声招呼就跟着申一然出去了。申一然带着他来到一家装修古朴的茶餐厅，点了一点东西。
“我听李剑说你要去日本，是吗？”申一然很爽快的开门见山。
“恩。”叶宇腾不知道申一然知道多少，也不想跟这个上司说很多，自己的命运是自己的事情，不想让多一个人来评判自己的悲剧。
“他们是校友，我就不好说什么了。”申一然喝了口茶。
叶宇腾也喝着茶，他知道申一然指的是李剑和刘东升。
申一然看叶宇腾不说话，就继续说：“我虽然帮不了你什么，不过我觉得你这次去，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叶宇腾被勾起了兴趣：“申总不会是在开玩笑吧！这话怎么说？”
申一然笑了笑：“因为我觉得你这一去，虽然机会渺茫，但是也不完全没有胜算。”
叶宇腾说：“有什么胜算呢？我今天都仔细想了一天了，没有什么机会啊。我就是因为太失落才会来健身房，才会遇到您呀！”
申一然说：“就凭你来健身房这一点，我就觉得你并不是全无胜算。你还不是中层人员，但是你的思路和方式是正确的。正确的思维方式或许是你的突破口。我是不能跟你打包票能帮你扭转，但是我从去年开始就对坂田公司的背景做过调查，特别是对董事长坂田新之助的个人资料。当时我是想主动请缨，可是就算是我做过这么多调查，也觉得可行性不高，所以没有去做。但是你既然没有退路了，我想，如果在其他各个硬件上拼不过别人，你可以从个人感性的角度入手。虽然级别越高的人越是理智，但是康德说过，人不可能是完全理智的，所以我觉得你还有机会。现在我已经放弃了，我回去就把坂田公司的资料全都发给你，不能说能帮你什么，只是说给你提供一个新的思路和着手点，你自己看着办吧。”
话不能轻信，叶宇腾既找不到申一然帮他的理由，也找不到害他的理由。如果硬说帮的理由，就是因为今天在健身房见到一次而已。这次谈话比这几个月在申一然手下的时候两人说的话加起来都还要多。既然这样，那就暂且试试看。毕竟申一然的性格是十分爽朗的，喜欢你就是喜欢你，不喜欢你也不外露，但是绝不会背地里害你。有的人就是和别人不一样，申一然跟李剑就不是一路人。
叶宇腾想到这里，心里有点感动：“谢谢申总，我真是不知道怎么说。”
申一然笑道：“我看过你的简历的，你的日语有过四级，起码能正常交流，就这点你就比其他公司的人好不少。其次，我看了你的毕业设计，你设计的那个卡牌游戏的系统源于日本火热的卡牌游戏——游戏王，这个跟坂田公司这款新的回合制手游形式非常相似，你肯定能从这里挖到不少内容。还有一个好的方面，坂田公司的上一个PC端游戏的国内发行代理权，给的是汉克这个二线公司，也不是那几个一线大公司嘛，最后销售成绩差强人意，也还不错的，这种事情也是有先河的。所以综合这三方面，我才会觉得你有点机会的。我可不是那种说奉承话的人，而且也不需要对你说。我只是觉得你不错。实话说，如果今晚没遇到你，我估计那份档案我就删掉了。”
申一然话说到这个份上，叶宇腾也就没什么疑惑的了。不论此行成功成仁，叶宇腾都会记得申一然这个人情。两人散了之后不就申一然的邮件就发了过来。随着邮件发过来的还有一段话：“坂田夫人影响很大，要多留心。回来不管怎样，我都尽量保住你。”
这段话让叶宇腾心里突然有了一点热血，他知道申一然对他的信任和赏识不是就因为一次健身房的际遇，而更多地是来自这几个月的工作相处。这次际遇，充其量只能算催化剂。很多时候任何人合不合得来，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看到最后一句“我都尽量保住你”的时候，叶宇腾不由得眼眶一热，没有什么比别人给你的无条件信任更值得让人奋斗的东西了。为家人奋斗是孝道，为爱人奋斗是责任，而为上司奋斗是忠义，终归说来，都是在为自己奋斗。我们能在奋斗中找到自己的价值，自我肯定，坚信自己正在变成一个“更好的人”！
热血不能当饭吃，当叶宇腾喝完申一然这碗鸡汤之后，精神好了很多，洗了个澡之后，健身房的疲累反而让叶宇腾更精神，思路更清晰。他决定趁着这个精气神开始着手分析坂田公司的资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