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依旧记得那日,有人倾尽百般温柔地吻化他指尖碎霜。
……
吻鱼从来不知道,原来无星无月的黑暗之中,是如此干净透亮的一方天地。
只见密林之后,一潭清澈无波的泉水弯弯曲曲地环绕着高耸入云秀丽挺拔的雪峰,山形如雀,雀尾处一座白玉桥堪堪高过水面,泉水边一眼望去,趴满了汐虫一片萤蓝。吻鱼惊喜地小跑过去,站在桥边探头看着泉水,惊起不少趴在桥栏上的冰蓝汐虫。
“小兔子,你别乱跑!”重肆摇了摇头,快步跟了上去。“这水好干净啊,能不能喝啊?”说罢好奇地蹲下掬起一捧清澈透亮的泉水,一回头,却看到重肆惊恐万状的表情。
正想开口便被一只大手狠狠拽了起来,清水撒在衣襟上,劈头盖脸地便被臭骂了一顿。“你是白痴吗?!!碧泉的水也敢喝!!!不想活了是吧?!”吻鱼呆了一呆,看着脸色极其不好的北上星,气呼呼地甩开他的手。
“你才是白痴!!我只是问问又没有喝!”“你的手碰到了!!”沃草!这人有病吧!吻鱼哼了一声,狠狠地把还沾着水珠的手往他衣服上擦了擦,“现在没有了!”“你!!不可理喻!”北上星气极,看着她像没事人一样便不再理她。掏出一方素净的手帕擦掉衣服上的水,嫌弃地扔掉了帕子,踏上白玉桥大步朝前走去。
吻鱼蹙着眉,与重肆并排走着,她还是觉得这个偶尔抽风的金毛比较靠谱……手肘捣了捣他腰侧,“嘿,你说那人是不是有病啊?”“啊?什么病?”“洁癖啊!”重肆脚下一踉跄,额角一滴冷汗划过,“他是在救你,碧泉的水别说喝了,碰到都会死人的”“真的?!!”吻鱼慌张的看向自己的手。
“呵呵,别怕,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没有被立即冰化,不过一定没事的”吻鱼还是心里不安,歪了脑袋看他,“嘁,你怎么这么肯定?”重肆顿了顿,犹豫了一下道出了他们此行的目的。
“其实我们这次来,是来求无双公子为星的弟弟解冻。”“啊?!!”“你在落月谷看到的尸体,宛禾说的没错,那是专属狼王的炎卫。一个月前炎卫消失了两人,星的弟弟北上泉恰好在那时被人灌了碧泉水,内奸是谁我相信星心里有数,当务之急是先救他弟弟,所以我们来到此地寻求解冻之法,谁知却在落月谷里找到了另一个失踪了的炎卫。”
吻鱼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看着他张扬的金发与艳红的桃花眼,张嘴却问了一个算不得什么但却让她倍觉不安的问题,“你怎么会知道宛姐姐的名字?”重肆一怔,身份暴露了吗?!面上却不漏声色,“呵呵……这个啊,以后你会知道的。”
“哦……”吻鱼有些恍惚地捋了捋思绪,湛蓝的眸子看向独自走在前面的北上星,身姿高大挺拔,墨发飞扬。映着前方的皑皑雪山,竟是那么的清冷,孤绝。心里某一处狠狠地揪痛起来,犹豫了一下,大步追上前去,一把抓住北上星的手臂,视线碰上他低头注视着自己的如墨黑瞳,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又散了去,微微红着脸嗫嚅“那,那个……刚刚”看着他挑起的剑眉,咬了咬唇,大声道“多谢你救我!!”说罢连忙低下头连耳尖都羞红了。
等了一会不见回应,吻鱼小心翼翼地抬起眼,意料之外的,没有讥讽没有淡漠。刀刻般冷峻的轮廓柔和起来,嘴角漾着一抹令人目眩的微笑,轻轻地朝她点了点头,“嗯。”吻鱼被感染了似的朝他粲然一笑,自然地拉住北上星的衣袖,“继续走吧!我挺想宛姐姐的。”……
“小兔子……”重肆看着忽视了自己的两人,郁闷地搔了搔本来就乱的一头金发,无奈地跟在后面。
四周一眼望去怪石林立,吻鱼紧了紧衣衫,双手呵在唇边。天空灰蒙蒙的,不时有绵绵的雪花洒下,纠缠着与空气中凝结着的细碎冰晶共舞。踏着一地薄雪,吻鱼揉了揉被冻得泛红的小鼻子,似乎有暗香萦绕?“好香啊……”兀自闭上眼睛,像只小狗一样嗅着这淡淡的冷香,捡了个方向疾跑几步,再嗅,再跑,越来越浓重了……
突然被人从后拽住衣服,吻鱼睁开了眼不爽的瞪向那只大手的主人,“重肆,拽我衣服会上瘾是吧?”“呵……你这个笨蛋,有台阶。”吻鱼挑了挑眉,果然眼前出现了一条结着霜的石阶路,小心翼翼地拾阶而上,后面跟上来的重肆还不忘打趣她用鼻子就找对了路,真的是兔子吗……
吻鱼哼了一声,侧过身让北上星和重肆走在前面,默默等着抬着洛洛的那两个大汉,看着两人上来才继续跟着走。看着重肆的背影,抿了抿唇,欲言又止。心内疑惑顿起,本来北上星这一行人和她们是完全没有关系的,可是宛禾和洛洛却连续受到他们双方的针对,显然重肆隐瞒了这个原因,问他是行不通了,看来只能找时机去问北上星,他至今并没有对宛姐姐和洛洛表示过敌意。心下做出决定,可是怎么获得别人的信任呢?吻鱼抿了抿唇,快步走到两人身边,不管了,刷脸吧!
越往上走冷香越加浓厚,登到半山腰时,重肆叫住了她。“鱼儿,你看……”“嗯?”吻鱼抬起头来,顺着重肆扬起的下颚向上方看去。只见在裹挟着碎冰的飒飒寒风中,万树白梅如雪如云,势若雪海。吻鱼瞪大了湛蓝的眸子,深深吸了口气,整个人都被包裹在清冷的异香之中。声音里是止不住的兴奋和期待,“我们要去那里吗!!”北上星勾起嘴角,“嗯,听雪亭就在梅林之中。”
重肆朝吻鱼玩味地挑了挑眉,嘴角噙着一抹笑意,“我们看谁先到!”吻鱼嘴角抽了抽,这人真是幼稚!不过……“但是你要让我先!谁输了谁是猪!”“噗……好!”转头交代了北上星看好洛洛,随即撒开脚丫朝着梅林一溜小跑。
刚进梅林头上的长耳朵便听到身后衣袂翻飞的猎猎风声,“这家伙竟然这么快!!”吻鱼不爽地咬着一口银牙,心念一转,几个点跳便瞬间隐入层层梅林之中。心内狂笑,本兔子跑得慢但跳的远啊!心里一得意便又朝着梅林深处跳了几步,等她终于回想起来要找听雪亭的时候,才一头黑线地发现自己已经迷失了方向了……
“有人吗——重肆!!北上星!宛姐姐……”不知是喊得累了还是走累了,吻鱼无力地靠坐在一棵白梅树下,脑袋抵着树干,湛蓝的瞳孔放空地盯着头顶上一枝迎风怒放的白梅。丝毫不惧风欺雪压,花瓣紧紧地包裹住淡黄的如丝花蕊,丝丝缕缕,情意绵绵。“香中别有韵,清极不知寒。”叹了口气,想要站起身来,突然听得一声细碎响动。吻鱼倏地站了起来,抖了抖长耳朵,好像离自己不远!
走了几步分辨了方位,随即蹑手蹑脚地躲在一棵枝干虬结的梅树之后。透着层层花影,依稀看到不远处修长的身影背光而立,光泽如缎的银发以玉簪束起,一身如雪的素色长袍随风而动。
似是感应到她的目光,那人慢慢地转过身来,衣袂翻飞,吻鱼呼吸一滞,她从未见过有如此清雅如画的人。肤若玉石,眉如远山,鼻梁高挺,薄唇似浅樱。一双古井无波的墨瞳,似是看透了人间冷暖,不悲不喜,无惊无惧。细碎的长发覆在他光洁的额头上,有风吹过,柔柔地卷着蹁跹的梅瓣而落。
四目相对,只见那俊美如谪仙的人淡淡一笑,墨瞳璀璨,似是摘了满天的星辰揉碎在其中。只得听他清朗如玉石的声音和着风低低传来,“过来……”
吻鱼一瞬间便被抽了心神,整个心脏跳动不已,拨开花枝,踉踉跄跄地朝他走过去。
眼里再容不得其他。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