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早晨天气还是很冷,工地院内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老李头打开门走了出来,习惯性的在院子里溜达了一圈,便朝着小勇宿舍的方向望去,没发现什么动静,径直走进自己的房间,把头往外探了探,又关上了门。这天气真的不适合在户外,冻的老李头满脸通红,和衣钻进被窝,不多时鼾声响起。
老李头这一觉醒来,早已是艳阳高照,暖烘烘的阳光从窗户上照进来,洒满屋子,整个屋子通明透亮。老李头懒洋洋看了看表,自言自语的说道:“都十点多了,他们应该起来了。”从被窝里爬出来,看了看摆放在房间正中的炉子中的火,往里面添了几块煤,走出房门朝着小勇他们的宿舍望了好一阵,还是不见有动静,转身回到屋中,坐在炉子旁,点上一支烟,静静地抽了起来。一支烟抽完,起身向小勇他们宿舍走去。
“还没起来呢!都这个时间了还不起呀。”他刚到门口就大声的喊了起来。
他这声音可是够大,但屋里没有一点回应,他推开门走了进去,每个人都包在被窝里探出头看着他。
“咋都不起来呢,都十点多了!”这个大嗓门喊的满屋子嗡嗡作响,愣是没人搭话。
老李头本是个爱热闹的人,却偏偏在这里一个人呆了好个月,好不容易等到有人来,高兴的不得了。耐着性子等了一早上,还是没有人出来,实在受不了了直接找上门。看到这个情况,心里有点猴急,硬生生把人给吵了起来。
事实上,他们早都醒来了,只是不想起床而已。这不是他们喜欢睡懒觉,从小干农活长大的人,没有睡懒觉的习惯。在这个时节的早晨,住在这样的房子,躲在被窝里还是比较舒服些。
“十点了?”五叔抬起头看着老李头问道。
“可不是吗,外面太阳暖和的很,快起来外面去,房子里湿气重,冷得很。”老李头扯着嗓门喊道。
听到老李头的话,特别是听到外面的太阳暖和的很,舍不得被窝的人们才一一趴了起来。年轻人还是利索些,小勇和小刚最先穿戴整齐跳到地上,准备外走的时候,被老李头叫住了,指着小勇道:“小子,我屋里炉子上是热水,提过来你们洗脸。”
“嗯!”小勇答应一声便向外走去。
老李头如此热情,当然是有原因的。原因一:他们是猴子的人,猴子在工地也算是小有名气,他为人和善,老李头又受过他的好处,几个老工人,老李头自然也很熟悉,出门在外熟人见面相互照应一下理所应当。原因二:被孤独了几个月的老李头见到人,他耐不住寂寞了,他想把憋了好久的话全部吐出来,他想找倾诉对象,但工地却只有这些人,故而他是特别的热情,俗话说,人越老越像小孩,这在老李头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等到他们都收拾停当,时间已到十一点,早已饿的肚子咕咕直叫的他们,迫不及待的要去吃饭,老李头一听到这些,气嘟嘟回自己屋里去了。
当他们吃完饭回来走进院子时,老李头无聊的在院子里直转圈子。
“哈哈哈,你们回来啦。”老李头看到他们回来高兴的打着招呼。
看到老李头在院子里,年轻的没人理他,只有五叔笑哈哈的和老李头打着招呼。
“哈哈,吃过了,你吃过饭了吗?”
“我早都吃过了,怎么今天吃饭这么长时间呢?”
“啊,今天饭馆里吃饭的人多,所以慢了点。”
……
老李头抓住这个机会哪还舍得放呀,打开了话匣子说个不停,生怕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瞬间失去。五叔也有兴致,和老李头聊的不亦乐乎。其他人觉得无所事事站在一边晒着太阳。
正午时间,整个院子分外暖和,小勇觉得很是无聊,这些叽叽喳喳的说话声与自己无关。一个人随意的乱逛,抬头望着天空,被这些建筑群围的很不舒服,总觉的有点被困住的感觉,看着已经撤去管架的那栋素颜楼,顿时来了兴致,便走了过去,顺着楼梯爬到楼顶,他站在八层高的楼顶,视野宽阔,感觉自己一下轻松了许多。遥望远处一排排整齐的高层建筑,心里有些许感慨。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梦想,小勇也不例外。在上高中的时候,他拼命的学习,就是为了能考上大学,将来离开自己那个贫穷的光能填饱肚子的小山村,能留在城里,住上楼房,和佳怡辛福的生活。却不知事实如此难料,命运如此难以捉摸,他的梦破灭了,破的如此彻底,他心痛,他难过,纵使心痛难过也没有谁能给他一次机会,谁又能给得起他这样的机会。
小勇坐在楼顶上,静静地望着远处那些在阳光下放着耀眼光芒的建筑群。想起了佳怡,除了自己的母亲唯一想念的人,心里默默的呼唤着佳怡的名字,此时此刻,觉得自己是那么的孤独,是那么的无助。他就这样坐着,凝视着曾在梦中出现过的画面……
夕阳慢慢西斜,阵阵冷风吹过,楼顶上面的温度极具下降。微风拂过小勇的发丝,本就凌乱的头发更加乱了,他打着哆嗦站了起来,在寒冷中结束了对远方的思念,看了看西斜的太阳,缓缓的向楼下走去。
一天就这样结束了,当他回到地面上时,才发现他的不告而别,引起了大家惊慌。
“小勇,你跑哪了去了,一个下午都不见你的人,你咋回事?”最先看到他的小五子很是责怪的问他。
小勇情绪低落,只是含含糊糊的回答着小五子的询问。指着刚才他去过的那栋楼说道:“我去楼顶了,在上面呆了一会。”
“哦,你倒好,一个人躲在上面很清闲,我们在下面急得乱转圈。”小五子很生气的道,停了一停,又道:“你第一次来工地,不熟悉环境,叫你不要随便乱跑,就是不听,如果出什么事咋办呢?”
小勇被说的有些不好意思,心里深感自责,为啥我每次都是错的呢,老让别人担心。
知道小勇回来后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天擦黑的时候,猴子和一个身上背大包袱的人走进了院子。这个人就是大厨王全顺,除了小勇其余的人都认识他,提起这人,首先想到的是馒头蒸的不错,饭做的也很不错,就是工地上缺少他需要的材料,所以他在工地上也是有一点名气的人。在众人中,提起他的名字,都会笑哈哈的开上几句玩笑。此人身材瘦小,却脾气很大,身高一米六左右,面色略带苍白,显得有些浮肿脸上没有一根胡须。平时总是一副贼眉鼠眼样,言行举止很像中年妇女,见着谁都会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大家都开玩笑叫他王夫人。
王夫人也是一名农民工,和猴子住一个村,常年都在建筑工地打工,因其他体质太差,工地上的活拿不下来,老板们就安排他做了厨师。本就有点女人性格的他,这活干的还挺不错,大家对他的工作还是很认可,可是他这个脾气就不是很好把握的了。
“哈哈,王夫人来了。”
“咦,他怎么来的这么晚啊。”几个小年轻觉得这王夫人有问题。
“嘿嘿,王夫人这人,你们还不知道啊,想想,他还能干什么?”小刚坏笑着说。
王夫人这个人除了脾气怪外,最大的特点就是好色,看到女人走不动的那种,整天嘴里污秽言语天天滔滔不绝。也是难为他,四十好几还没娶到媳妇,像这样的情况对女人太感兴趣也属正常。他有个哥哥,早和他分了家,现在只有年迈的父母和他生活在一起,他也常年不回家,挣的钱多一半用在消遣上了。据说在外面还有个相好的,别人的媳妇,因家庭不和睦,跑外面乱逛,不知道两人怎么勾搭在一起的,王夫人会隔三差五的往过送钱,可他很是乐意。
都说他脾气怪,不好相处,但是在这些老板们跟前特别的和善,不管是什么事从来不说一个不字,只要有吩咐,想方设法完成的很出色,就算是手上稍微有点权的人使唤他,还是很好使的。就是和下面干活的搞不到一起,时不时地欺负他们一下,气的这些小年轻直哼哼,可就是没办法惹了大厨后果很严重的,除非你是大罗金仙,不食人间烟火,不然饭还没吃到嘴里,先让气给吃饱了。
“哟,王夫人到了,您老可好啊。”五叔装作很恭敬的样子说。
这王夫人看到五叔的样子高兴的笑个不停,太监般的笑声使大家鸡皮疙瘩掉落一地,年轻的气的直接走开,年老的还在拿王夫人寻开心。
“王夫人,你婆娘那里去了没有啊,你这长时间没在,人家都想死你了。”
“你,你个老不死的,胡说啥呢,人家回家了,还没回来呢。”这王夫人气的两眼直翻白,显得有些结巴。
听的众人一阵大笑,王夫人有些害羞的追打正在笑得接不上气的人们。他追到谁谁就跑开,好半天一个也没打着,大家是越笑越好笑,笑声不止,气的王夫人直大叫,最后气的没办法,背起自己的包回他的厨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