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朦胧愈现的黑暗又变得开始清晰,她方发现自己竟屏着呼吸,待着暗色终于过去,忙不迭的喘息,手指也力不从心的颓软下去,身子竟也觉得虚弱几分。
“罢了罢了,”这人竟直接将她整个抱入怀中,如同拥着小娃娃一般。
朱淑真自觉自己身量虽说不得高大,却也算不上具有南方女子小巧,这样一拥一抱,却让她发觉这人的身躯高大,
“我知你已记我不得,尚能喊我一句师傅我已是甚是开心了,痴儿,此时师傅若再问你当年那选择可后悔,怕是你仍旧会执拗的仰着头,不带半分躲闪告诉师傅你不悔。”这胸口随着他开口带着微微震动,说着说着竟还笑了,引得这身躯震动的又厉害一些。
朱淑真知道这般姿态,若是旁人见了定会辱骂我不守妇道,丧失女德,本是已婚之身,有夫之妇,脑海里清清楚楚得铭记着自小到大的女训女诫,意识里明明白白得这样不妥,可是她不愿离开这怀里,不愿放开这温柔。
“如今这性子倒是更合我意,只是,痴儿,你还愿如此这样下去么?”这人儿笑言问她,那眸光温柔,单纯澈明,
“如此下去?”朱淑真重复他话语尖儿的话,是说如何如此下去呢?就在这公仪良安排的院中埋名生活,还是说跟随朱家行走离开夫婿的朱淑真,还是说心思郁结重病在床奄奄一息的朱淑真?
“失了这双眼,可觉得再次看到这尘世可爱几分?”他抬起她下巴,形状似轻佻,却偏偏眸光真挚,看着朱淑真的眼睛,一手又触摸到其上,“跌入暗坑,可否才看得到光亮了,才觉得这世间珍贵?”
朱淑真摇摇头,不论看不看得到这世间,这世间都不会有半分改变,女儿身如何不欢喜待嫁,嫁入后又反抗不得,畏惧人言,畏惧人眼。不论她这眼睛是张着的,还是闭着的,是看得到,还是看不到,世人岂会允你做去妄想之事?
“倒是学会对这世间灰头丧气了?”他摸上朱淑真眉间,却是抚平她蹙眉,
“不知哪个曾跟我念,说她想去望一望连天的沙子,看看这世上当真有这般模样,”这音儿却是听着太过熟悉,
“想去走一趟五岳奇山,那么多个骚人墨客都夸耀这山有多俊秀,也不知是不是真的,还说她只在这诗文中摸索,保不准他们是真在撒谎,毕竟也没几人望见过,还念叨想去看看那些蛮子,总有人说那些蛮子胳膊竟会比牛腰还要粗,壮实得像小山一样,所以抢去了那些地,要是她能上去战场,定然杀个片甲不留。”
最后那几字片甲不留却让朱淑真再次沉默,也许她是曾这般想过么?她却完全没有此等印象,然后听得他这般言语,又觉得心躁动异常,片甲不留,她何曾会讲得出这般豪言壮语,竟还想过上阵杀敌?
“呵呵,”见朱淑真垂首落寞,他手掌放在她头上轻轻抚摸,因着近期的习惯,朱淑真是一直散着头发,不曾束起半分,“痴儿,不必勉强记起,师傅自然为你想着,你所有的事儿师傅都会替你想着,待你可记得时候记得便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