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寻常香料罢了。”朱明人笑了笑，似乎看出她问的这缘由，并非是质疑他香味儿来源，而是好奇未曾见过吧，“之前家里备下的就是这种，你怕是还没有用过吧。”
“绿儿，娘上次给的香料我们用过了没？”朱淑真一听是家里备下的，那应当是各个院子都有，年前娘似乎是提过这么回事，自己忙着看新衣裳，只有个印象，便问向绿儿，她院里的事物绿儿是最为清楚的。
“上次燃过一次，小姐不是觉得太软绵了，我就先收在香盒里了。”绿儿想了下，回复道。
“我怎不记得了，而且二哥哥这香味儿跟我闻过的好像不大相同。”朱淑真凝神思索，“二哥哥，怕不是娘把这好的偷偷只给你留下了吧。”片刻冒出这生生笑人的话儿，带着那么点委屈，好像她自己亲娘待自己，还不如待这庶出的少爷。
“各院都是一样的，”春燕笑了笑，接了话，“只是我在这香料里加了点晾干的橘皮。”
“橘皮？”朱淑真眼睛亮了亮，“没听见人说过这法子呢，我说这香味儿闻着似乎见过，但是又偏偏带着那么点清透，原是橘子味儿，春燕姐这法子真是有趣。”
“这倒不是我想着的，还是二少爷提起过，便试了试，还真是不错，就一直用了。”春燕摇摇头，她只是一个丫鬟，燃香虽会，这格外的法子还当真没有想过。
“带我去看看可好？”朱淑真有了兴致，勃勃昂然得看着朱明人，“二哥哥从何处想来的这法子？”
“春燕去把香斗取来让小姐看一看。”朱明人吩咐春燕去偏角熏香处取来香斗，“只是跟大哥出门时候听到这样一个说法，就让春燕试了试，回去你倒是也可以晒点橘皮也是不错，只是也要挑对香料，有些香草可不适合加上这橘皮。”
“我晓得啦。”朱淑真点点头，“绿儿今儿得空了我们就去剥橘子。”
“是。”绿儿应了下来。
“萍儿姐也可以回去跟大哥哥说说，看他有没有得兴趣。”见萍儿一人站在身后，规规矩矩，满满的安稳，朱淑真不愿冷落了她，也笑笑勾她说话，却不知萍儿还真是不想被卷进去言论了，不过被问到了，也点头称是。
几句话间，春燕就已经将香斗取来了，青白色底色简单流转着几笔勾勒，不失风流趣味。
“我倒不知二哥哥习惯用这香斗，”朱淑真屋里一直是用着一直乳白色小青铜鼎样儿的香炉，这香斗前朝倒是比较常用。
“偶尔用用罢了。”朱明人笑了笑，带着手柄的香斗方便点燃了带到地方去。
朱淑真往前探了探身子，果然看到几片干橘皮在云母片上，却不是跟香料一起在下面燃着的，这法子只是利用这燃气的热气让橘子发味儿，却不会着了，也不会怕跟香片燃完混在一起，却是不错。
“不错不错，跟二哥哥偷师一招回去。”朱淑真看到样子了，就摆手让春燕放回原位，又笑嘻嘻的凑在朱明人前，“只是以后二哥哥有这好法子，可得第一个告诉我。”
“这话说的好像我特别瞒着你似的。”朱明人哭笑不得，这小人儿还真是讲不得道理，难道自己屋里燃个香儿，还得事无巨细跟她讲讲。
“就应下我，应下我。”朱淑真提着篮子往前放，“你看，我大清早可就在忙了，做好了描好了可是第一个给你送来的。”后面的语调就带着那么点浓浓的娇憨。
“好好，还得多谢淑真，辛苦淑真妹妹了。”朱明人状似无奈的还做个谢礼，其实莫道这么件小事儿了，就是她喜欢上这屋里的香料，也是送的，不外就是宠着点妹妹罢了，喜欢就说说又如何，讨得她欢喜，自己也跟着省心。
“那当真？”朱淑真听得朱明人应下了，满心欢喜，女孩子哪个不爱这熏香事物，哪个不爱新鲜事物儿，女儿娇女儿香不可谓白得。
“自然当真。”朱明人应下了，朱淑真放了心，从一直提着的篮子里取出几只小鬼儿递给朱明人。
“这是小鬼儿，给你这些罢，萍儿姐再给你留下几只芭蕉船儿。”静候着吩咐的萍儿从身后站出来，取出几只芭蕉船儿放在面前桌上。
“这芭蕉船儿上还画着花儿，做了个朱家标记。”萍儿边放下，边解释道，“多亏了小姐，小姐的花儿画的真是好。”
“恩，是还不错。”朱明人把玩其中一只，大体看了看，这随笔勾勒的比之前那些好上许多。
“那二哥哥你就去罢，我还要再去给三哥哥送去。”朱淑真问清楚了自己想知道的，自然不愿再停留，她此刻最为心心念念的可是三哥哥的新衣裳。
朱明人自然知道，也未多留，让春燕包了小红包给随行而来的绿儿和萍儿，朱淑真三人就出了朱明人院子，直奔着三少爷朱正人的处所。
只是这一趟让朱淑真扑了个空，倒不是她们这时辰去晚了，却是朱正人因着今年算是本命年缘故，早早就被叫醒去了祖母处，朱淑真到的时候，朱正人还没有回来，满心想看看三哥哥新衣裳的朱淑真，好像秋叶扫过的树梢，蔫黄了精神。绿儿和萍儿交代给朱正人院子里丫鬟，就拉着朱淑真出来。
“三哥哥起那么早是做什么？”朱淑真回去的路比去的时候却耗费了更多的时间。“还要给谁送去，天气阴沉沉的了。”
“小姐，不如将小鬼儿也给我罢，我再去各院送，这天气不好，怕还是要下雪，小姐早些回去，过了午时，就可以出门了。清早起的太早，不回去休息，怕下午就没了精神了。”此时萍儿开了口，本她就是准备等朱淑真这边剪纸完了，就带走自己各个院子送去，没想着朱淑真想看三哥哥本命年衣裳，亲自跑了两个院子，眼看这天气又不好了，女眷们一向都是午后走动，眼前这小人也失了兴趣，还是劝回去得好。
“萍儿姐说的是，小姐，不然我们回去罢，下午时候还要出门。”绿儿看看天色也有些担心，朱淑真刚才出来得急，而且天气尚好，没有带着披风，就这样出来了，下雪落身上，湿气侵入，保不准会伤身子，毕竟朱家园子不必普通人家，每个院子之间还有好些距离，进屋一冷一暖难免会伤风惹寒气。
“那就劳烦萍儿姐了。”朱淑真确实是没了兴致，听到他们这样说，也觉得倦了几分，兴奋劲儿下去了，又在还寒冷的天气中走了许久，毕竟还是年纪尚小。
“本是萍儿应该的，那萍儿就不随着小姐回去了，待送完了，会着人给小姐带口讯。”萍儿行了礼，几句话将事情稳稳妥妥说清楚，不让朱淑真担心后面的事情。
“好吧。”朱淑真点点头，就往自己院子走回去。绿儿拉拉萍儿的手，将之前朱淑真提着的篮子递过去，小声念叨，辛苦萍儿姐了。萍儿笑笑，本就是她份内事情，这对主仆倒是真如说的，虽淘气但待人又好，让人又气又笑。
萍儿见朱淑真带着绿儿走远才提起两个小篮子往下一个去。
朱淑真走到半路雪花就开始飘起来了，绿儿忙拉着朱淑真往廊下走，穿的偏轻薄，这要是病了可是不好，只是朱淑真见这雪花比前日那更大，伸手接到的雪花每个皆不同个模样，惊奇得不得了，前日那只算的雪粒儿，今日这可是真的雪花了，怪不得叫雪花儿，果然是花儿呀，本身这边气候便是难得见雪，何况还每每下雪都被关在屋里，要不然就是像前日一样，被赶忙的带回院子。今儿看看周围没人，只有绿儿自己跟着，就偏偏不爱往廊下去了。
“便在路上走着吧，廊下还要绕远的紧。”朱淑真如是说着，就自顾自不管的继续走着。
“小姐。”绿儿没拉住她，又担心雪滑，跟了过去。
“真是像花儿一样，从天上来的花儿呢。”朱淑真自己不由得感慨，在她们又走了一小段，转过弯，这雪花愈发的大了，好似上天打翻了棉锦，转过来的树木之上再加上前日的雪早已皑皑，朱淑真仿佛入神了一般，进了另一个凡尘。
绿儿只看到自己小姐看到这大雪飞扬，却直愣愣伫立在这大雪之下，一身桃色，嘴角噙笑，不见日常女儿家模样，颇具风姿，就在这大雪之下，人面桃花样儿，雪白清自身。这发呆也是瞬时儿的事儿，反应过来，绿儿忙伸手拍拍朱淑真肩上掉落已是一层的雪花，语带埋怨。
“小姐，别贪看了，我们回去罢。”一向熟悉朱淑真，自然知道此时她定在这里不动，自然又是觉得新鲜，景儿美好，就时常忘了这时辰，只是这虽不是下雨，却也是如同下雨一般落在身上会化了，跟淋湿了一般。
朱淑真沉默，仍是望着这雪色发直，一向都精神十足的声音，在这雪衬托下也好，还是当真发声了也罢，带着点点期盼，带着一种迸发而出，却又有着一丝苍茫，“绿儿，你说院子外是不是也是跟着一样变了模样了？”
“自然也是。”绿儿见朱淑真一直露在外面的小手已经开始发红，伸手揽过来窝在自己手心，她比朱淑真大几岁，衣裳穿的是府内的棉袄，虽不及朱淑真好看，却暖和许多，窝在手里果然冰冷十分了。“小姐，你看这手都僵了，没知觉么？”
朱淑真看了一眼绿儿，感到手指尖握到的温暖，面前的绿儿也一样在这大雪下，鼻尖脸颊可能刚才同自己四处跑，也冻得通红了，身上落着比自己还厚的雪，是了，自己身上的雪花有人给拂了去，绿儿却没有，而即使这样了，绿儿那眸子中清澈闪耀带着担忧看着自己。
“恩，我们回去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