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我真的做错了吗?如果我在布拉克萨依抓不出一点儿成效,就该夹起尾巴走人……”伊斯拉皮勒几乎整夜都这样思来想去的,一直未能入睡,快到天亮的时候,才好像睡着。直到铁依普敲门时他才醒来。
“军人还有像你这样睡到现在的吗?”铁依普嚷嚷着推门而进,“饿了吧?走!喝茶去!”
伊斯拉皮勒在门前水沟里洗了一把脸。从山里流下来的这股泉水是那样的清澈、凉爽。伊斯拉皮勒忽然想起昨晚铁依普讲的故事,便立即用双手捧起水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但是,他怎么喝也没能喝出有什么特别的味道。
“看来今天天气还是很热,”伊斯拉皮勒喝着茶,望着外面说,“下一场雨就好了,否则地里的小麦都会干枯的。天气预报说什么了吗?”
“我们哪能知道天气预报呢?没有任何下雨的征兆。布拉克萨依都这么酷热,那县城里可能就会燃烧的!我先父曾说,从前县上的财主老爷们,每当气候燥热的时候,就会乘坐马车到布拉克萨依小住十天八天……”
伊斯拉皮勒因为一直在想着自己的心事,也没有太在意铁依普的话,然而听到他后面说的这句话便立即抬起了头:“你是说那些县里的人到布拉克萨依?”
“是的,据说那些人就在上游那片山谷里面安营扎寨,除了在那里避暑、休息之外,还将山里的那些野果煮成果酱,将野苹果晒成干果带回家。”
“果酱?山谷里面还有什么能制成酱的野果?”
“我们这山谷里野果可不少啊!醋栗、覆盆子、野苹果等,什么都有。每当水果熟的时候,村里的人们都会到山里,将野果煮成酱带回家。是这样吧?佐赫拉!”
铁依普矮小、胖墩墩的妻子赞同地点了一下头。
“谢尔瓦娜每年都要煮好几桶呢。今年如果胡达有意,我也想去煮上几桶。”
“有卖果酱的吗?”
铁依普与他妻子面面相觑,笑了起来。
“还能到哪里卖呢?”铁依普感到可笑地说,“只会分送给左邻右舍的。我们可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人卖的。”
这时,伊斯拉皮勒眼睛一亮,眉开眼笑,好像想起了什么事。
“我们今天就到山谷里去吧?”他对铁依普果断地说。
“你不是说今天要开会吗?”
“今天的会议就暂时不开了。走!”
铁依普奇怪地望着他,站了起来。
他们穿越布拉克萨依人原始而自然、像戈壁滩沙丘一样不规则的土坯屋,来到了山谷入口。从山谷里流出来的一股水,在高坡上的一户人家门前转过,而后流入村庄。
“那是什么房子?”伊斯拉皮勒问。
“那就是昨晚给你讲的买苏木·塔兰的水磨坊。”铁依普说,“据说从前这里有五座水磨坊,到了人民公社时期还剩下三座,其他两座在‘文革’时被当做‘四旧’而毁掉了,只有买苏木·塔兰的这座水磨坊没被拆毁,保留到现在。”
“好像现在没有使用吧?”
“是的,已经有几年了,没有再使用。”
“为什么?”
“现在人们把粮食都拉到下游的面粉厂去磨,那座面粉厂将面粉拿到村里与人们用粮食交换。如果有了电,我们就可以建一座面粉加工厂了。”
“没有电就一事无成。应该如何解决这个问题呢……”伊斯拉伊勒无不忧虑地叹了口气。他们边说边走进了深谷里。伊斯拉皮勒立刻被山谷里的林木所吸引,他非常惊奇。这是一片不小的平原,在谷地正中有一条干渠,水缓缓而淌,不时向小溪、小沟分流。水渠两旁被杨树、野苹果、黑榆树等绿树笼罩着,周围是一片绿荫覆盖的草丛,黄芦荟、罂粟等花草傲然怒放。山谷两旁的沟里长满了蒿草、覆盆子等野生植物。山谷清爽宜人,凉风习习,好像这里从来就没有被夏日的烈焰烘烤过。
“看见那一片深沟了吗?”铁依普指着前方说,“那是一片醋栗,里面还有覆盆子、黑果小蘖等野果。瞧那一片,都是野苹果!现在还早,如果到八月份的时候你来这里,可是香味扑鼻、沁人心脾啊。”
“人们还会来采摘这些野果吗?”
“是啊,但也只能把一部分野果晒成干果带回去,剩下的都被牲畜吃了。”
“不卖?”
“谁还去卖这些东西呢?”
“如果将这些干果进行加工、包装后投入市场,不知能增加多少收入啊,都是现成的资源。但是要加工需要建工厂,需要资金。可这里竟然连最起码的电灯都没有啊……如果将这里变成旅游景点呢?没有想到这里还有这么好的自然环境。所以,这里的人们不愿意搬迁也是有原因的啊……对了,看来发展旅游业和果酱加工业,最适合布拉克萨依的副业生产了。为此,首先应该解决电的问题。”
“我忽然有了一些想法。”伊斯拉皮勒对铁依普讲述了自己刚才想到的这些事情。
“照你这么说,那就不让人们搬迁了?”铁依普惊奇地看着伊斯拉皮勒。
“你不是说人们不愿意搬迁吗?看来这个问题需要向乡里汇报重新考虑,上面的目的就是要让布拉克萨依人尽快脱贫致富。如果我们能够发展旅游业,布拉克萨依就会很快好起来的。”
“但愿如此。”铁依普好像松了一口气似的。因为他也为搬迁的事情非常伤脑筋。
“可是我们连一分钱都没有,又能做什么呢?难道让旅游者来到这空荡荡的山林里就行了吗?”
“就是要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毫无疑问,在这里要筹建旅游设施的确需要不少钱,如果不招商引资是不行的。”
“布拉克萨依的富翁就是热依木夏,他有一台拖拉机,但是他这个人一毛不拔,是个出了名的‘铁公鸡’。”
“我不是指村里的‘巴依’们,是说应该吸引城里的有钱人来这里投资、发展。”
“他们会往这个戈壁滩投资吗?”
“总得想办法呀!”
“这个办法也只有你能想出来,我可无能为力啊!”
“现在的问题是将布拉克萨依人从危房中搬迁出来,这是一项政治任务,不完成这项任务是不行的。我的看法是将村庄搬迁到高坡上,你看怎么样?既然要盖新房,就应该搬出戈壁滩,这样就不会不同意吧?”
“也许会同意吧。”铁依普回答。
“怎么,我看你底气不足啊?首先你要带头搬迁!”
“上面能同意你的这个计划吗?”
“我会向上级讲明布拉克萨依的情况的,而现在最让我头疼的事情就是电的问题。没有电,要发展旅游业就等于说空话。然而这个问题也不是我们能够解决的问题,所以只有向县里诉苦。”
“我们不知向上面诉过多少次苦,眼泪都哭干了。往后得靠你去哭诉了。只要有人能被我们的哭诉感化,也就罢了……”伊斯拉皮勒与铁依普到了中午的时候才从山谷里返回。今天的伊斯拉皮勒好像卸掉了压在肩上沉重的负担一样,显得非常轻松而愉快。
“下午咱们是不是到高坡上去看看?”伊斯拉皮勒在返回的途中对铁依普说。
“可以,先把肚子填饱了再说。”
走进寂静无声的院子里,伊斯拉皮勒问:
“你这家里怎么空荡无人?看来咱们的肚子要唱‘空城计’了。难道还是喝茶吗?”
铁依普脸色骤变,朝着屋里吼叫起来:“佐赫拉!你在吗?”胖墩墩的佐赫拉喘着气,像皮球一样从低矮的土屋里迎了出来。
“来了吗?怎么这么晚啊?”佐赫拉说着朝厨房走去。
“没做饭吗?”
“菜已经炒好了,就差拉面了。”
“嗯,是拌面。走,吃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