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拉再丁 维吾尔族 生于1815年,1880年去世。
“毛拉”原为阿拉伯语,是“先生”、“学者”的意思。在我国新疆成为穆斯林对伊斯兰教学者的尊称。因此“毛拉再丁”也就是“再丁学者”。
毛拉再丁天资聪颖,勤奋好学,从青年时代起就酷爱文学,并多才多艺。他编了大量的歌谣和幽默故事,并通过讲故事对封建统治者的倒行逆施予以揭露,受到当地人民的喜爱,他的故事在群众中广泛流传。
身上开花
毛拉再丁幼年时,在经文学校上学。一天,同学们正在校园欢蹦乱跳地玩耍逗趣,经文教师走过来,撵他们去做礼拜。可学生们谁也不听他的话,依然玩耍逗趣。气急败坏的经文教师立即拿来戒杖追着孩子们乱打起来,把孩子们追了个七零八散。毛拉再丁和好几位同学,还被揍了几戒杖,有的同学被打得哭起来。
掌学听见哭声,从屋里走出来,摆出一副说教的架势,宽慰道:“莫哭啦,孩子们!戒杖打过的地方,以后会长出花朵来的。”
毛拉再丁疼得把身子蜷缩成一疙瘩,说:“要是挨过打的地方真能长出花朵来的话,我们把经文教师也揍几戒杖,免得以后,他的身上开不出鲜花来。”说着,给周围的小同学们使了个眼色。
同学们随即蜂拥过去,把经文教师团团包围住,夺过他手中的戒杖,愤愤地在他身上揍了起来。
六条腿走路
毛拉再丁从吐鲁番返回鲁克沁(今鄯善县境内)时,穿行戈壁,毛驴累得疲惫不堪,他便下来牵上毛驴走。路上被几个不三不四的人看见了,奚落道:“嘿嘿,毛拉再丁,你真是个大笨蛋!毛驴是不洁净的玩意儿,你还如此爱惜它呀?骑也舍不得骑它!”
“你们才是糊涂虫咧,”毛拉再丁说,“六条腿走路总比四条腿走路要快得多,难道你们连这个也不晓得。”
把井倒个过儿
有人问毛拉再丁:“吐鲁番苏公塔(也称额敏塔,建于清乾隆年间,高44米)是怎么修造的?”
“你咋连这个也不晓得!”毛拉再丁说,“把井倒个过儿,不就成了座高塔吗?”
由财主老爷背过去
乡里的伊玛目向民众解释过古尔邦节(意为“献牲”。伊斯兰教主要节日之一)为什么要献牲,讲着讲着,最后得意洋洋地说道:
“民众们!你们注意听着:献牲是为了行善积德,凡献了牲的人,死后就可以骑在自己献的绵羊背上,平安地从斯拉特桥(伊斯兰教传说,称架在火狱之上直通天堂的桥,其窄细如发丝,锋利如剑刃。生前行善者可安全通过,行为不端或作恶者经过此桥时将掉入火狱)上走过去,进入天堂。”
很多穷人听了这话,满面愁容地问道:
“伊玛目阿訇,那么我们献不起牲,只能炸点油饼过节的穷人,怎么办呀?”
没等伊玛目开口,毛拉再丁回答说:“民众们,你们别惆怅!像咱们这样无牲可献,只炸点油饼过节日的穷人,开油坊的财主老爷会把咱们从斯拉特桥上背过去的。”
天使的性别
毛拉再丁到了库车,民众中很快就传开了:“有位能言善辩的预言家来到了咱们县上了!”
毛拉们听了,心里很嫉妒,想挖苦毛拉再丁一顿,使他在民众面前丢人现眼。他们在背后叨咕叨咕,便说有疑难问题要请教毛拉再丁,把很多群众召集在一起。
一位毛拉干咳几声,站起来神情诡秘地问道:“请问毛拉再丁阁下,天使到底是公的,还是母的?”
毛拉再丁回答说:“你死后到了那世,天使就会来提审你。你在回答问题前,先在他的胸脯上摸一摸。如果手碰到圆溜溜的像苹果一样的东西,天使就是母的;否则,便是公的。”
收赋税
额敏王派毛拉再丁率领差役下乡催税收粮。两天后他们空手回来,毛拉再丁禀报额敏王说:“王啊,现在青黄不接,百姓怨声载道,他们吃了上顿愁下顿。究竟咋办,我们前来请示阁下。”额敏王勃然大怒:“这是什么话?你们一个个是酒囊饭袋,任何事都办不成!若是没有粮食,看见什么,收什么带回来!”
“好,好,遵命照办!”毛拉再丁说。翌日,一辆辆马车满载而归,赶进了王府,有的车拉的野刺、树枝,有的车拉的麦草、稻草,有的车拉的破烂毡筒和鞋袜。额敏王看见脸都气青了,厉声道:
“你们怎么搞的!王府要这些废物有何用?”
毛拉再丁故意委屈地说:
“阁下,这全是遵照你的命令收来的呀!”
一口袋新鞋
毛拉再丁常年给额敏王赶轿车,东颠西簸,两只鞋底早就磨穿了。额敏王视而不见,仿佛与他没有关系。
这天,额敏王坐车来到热热闹闹的集市上,毛拉再丁干脆脱下鞋子扔掉,挽起裤脚,光着脚丫吆着轿车。额敏王看见了,觉得有伤自己的脸面,让毛拉再丁停住车,吩咐说:
“你去鞋市上看看,如有适合穿的新鞋就买上。”毛拉再丁来到鞋市一个摊位跟前,试着穿了穿,便买了一口袋新鞋请卖鞋的扛回来。额敏王瞥了一眼,生气地说:“笨货!买一口袋鞋干吗?”
“你不是吩咐我,‘有适合穿的新鞋就买上’嘛。这一口袋鞋都非常适合我的脚呀。”毛拉再丁说。额敏王怕卖鞋的说他吝啬,只好让随从照付了他一口袋鞋的钱。
绵羊自会跑来
毛拉再丁正在家中跟孩子们吃用绿豆面擀的汤面,两位阿訇突然从门外走进来。毛拉再丁请他们坐在餐单旁边,给每人端来一碗汤面,说:“请,吃吧。”两个阿訇端起碗,用筷子在碗里拨来挑去,连一丁点肉星儿也没找到,心中不高兴,脸上凉冰冰的。这时,毛拉再丁说:“阿訇们,你们是不是在碗里寻找绵羊?你们不是常说你们的祈祷是很灵验的嘛!如果你们想吃肉,现在向胡大祷告祷告,绵羊自然会从山上跑来的。”
特殊的袷袢
毛拉再丁当裁缝时,乡里的伯克拿来一块高贵的衣料,吩咐道:“请你用这块布给我缝件乡里谁也没有的、特殊的袷袢(对襟袍),明日一早我就要穿在身上。”说完,搁下布转身走开了。毛拉再丁立刻把布裁剪开,觉也没睡,连夜赶缝出一件特殊的袷袢。隔日,天刚蒙蒙亮,伯克就匆忙来到毛拉再丁家,穿上新崭崭的袷袢去礼拜寺做晨礼。做罢晨礼,他为了显示新衣,第一个迈出礼拜寺,挺起腰板走在众人前头。人们从背后望着伯克穿的新袷袢,不禁大笑起来。“哎咦,各位,你们笑什么呀?”伯克扭过头问道。人群里有位言辞锋利的人,说:“伯克阁下,我们见您穿了件特殊式样的新外套,在用笑声向您表示祝贺哩。”
伯克在自己的胸前瞧了瞧,又在腰里摸了摸,发现袷袢上没有缝上口袋。他立刻脱下来前后翻转看了看,只见后背上缝着两个精精巧巧的兜儿。伯克“唰”地变了脸色,喝道:“毛拉再丁!”
“您好,我的伯克。”毛拉再丁走过来说。伯克斜瞪着眼睛,责问道:“你为什么要糟蹋我?哪有这样缝袷袢的?”
“阁下,”毛拉再丁胸有成竹地说,“您不是嘱咐我,要我给您缝件‘乡里谁也没有的、特殊的袷袢’吗?这后背上有兜儿的袷袢,咱们的家乡可谁也没穿过呀!……”伯克像泄了气的皮球,嘴巴翕动了几次,却说不出话来。
大南瓜与大饭锅
毛拉再丁从南疆返回家乡途中,半道碰上几位由阿克苏去吐鲁番的人。他们在毛拉再丁面前信口开河地说:“我们家乡的南瓜长得可大啦,一个南瓜足足有一间房子那么大哩。”
毛拉再丁没有开腔。走了几天,他们经过托克逊快到吐鲁番时,开始听到一阵又一阵“叮叮当当”的响声。同路的人感到惊奇,问毛拉再丁:“这是在干什么?”
“已经整整三年啦,我们吐鲁番的三百名铁匠还没有打好一口大铁锅呢。这正是铁匠师傅们挥舞着铁锤造锅的声音呀!”异乡的伙伴不信这话,说道:“吹牛,哪有这样大的铁锅咧。”
“你们家乡房子大的南瓜,不在我们家乡这样大的锅里煮,能煮熟吗?”毛拉再丁说。
日月躲藏的原因
一天,吐鲁番王突然问毛拉再丁:“我怎么老是看见白天太阳常常躲在乌云背后,夜晚月亮常常躲在乌云背后,这是为什么?”
毛拉再丁回答说:“白昼,太阳望见瘦骨嶙峋的穷人,见他们弯腰弓背在田间劳动,口干舌焦,疲累不堪,同情怜悯他们,便快快躲藏在乌云背后。夜间,月亮看见穷苦人腹中空空,忧愁悲伤,唏嘘抽泣,不忍目睹人间的不平,便悄悄躲藏在乌云背后。这就是太阳和月亮时常躲起来的原因。”
财主的眼疾
一个财主的一只眼睛突然失明,远远近近的医生都给他治疗过了,却不见任何效果。财主心里急得要死,最后请去毛拉再丁,央求道:“我亮着一只眼,瞎着一只眼,心中惶惶不安,寂寞苦闷到了极点。请您费心给我治疗治疗。”
毛拉再丁说:“财主老爷,您的眼疾能不能治好,待我去问问黑孜尔(维吾尔族民间传说中的祥神)就晓得啦。”说罢,转身径直朝清真寺走去。
过了一顿饭的工夫,毛拉再丁来到财主家中。财主急不可待地询问道:“黑孜尔说什么?”
“黑孜尔让我原原本本转告您,”毛拉再丁说,“祥神本来不打算伤害您的眼睛。只因为您时常用两种眼光看待人,祥神实在看不顺眼,才让您的一只眼失明了。这样也好,往后您就只好用一种眼光看人了。”说完,扭头走出财主家大门,扬长而去。
在宴席上
一日,王在王府大摆宴席。餐后,王见毛拉再丁的脸蛋上沾着一粒米饭,奚落道:“嗬!毛拉再丁阿洪,一只黄羊爬上了光秃秃的山丘,不知你瞧见了没有?”说着,“哈哈哈!”放声大笑起来,结果鼻孔眼里涌流出了两股软稀稀的鼻涕。
毛拉再丁机敏地一把擦掉脸上的饭粒,指着王的鼻子说:
“啊,阁下!黄羊我到没有看见,只见光秃秃的山丘上有两个无底的穴洞,里面突然跑出来了两头野熊,不知您见了没有?”
再死一次
毛拉再丁的一位朋友问他:
“据说,人死了后,孟凯尔和耐克尔(伊斯兰教迷信传说中,在坟墓里预审死人的两个天使)两位天使就前来提审,要是亡人回答不上来,就会被他们抽打得皮开肉绽。我每每一听这话,就吓得心里乱跳,浑身打颤。你说说,这到底该咋办呀?”
“怕那干吗!了不起再死一次。”毛拉再丁说。
黑月亮
毛拉再丁的妻子脾气暴躁,常跟丈夫顶嘴吵架。这天,妻子又阴沉着脸势吵起来,毛拉再丁难以忍受,信口说了句:
“啊呀,黑面孔……”
妻子的脸本来就是黑黝黝的,可她听了这话气不打一处来,立时提上包袱回娘家去了。三天后,喀孜传唤毛拉再丁来喀孜裁判所,刚一进门,岳母就双脚直蹦:
“好哇,毛拉再丁!我的女儿的脸蛋像十五的圆月亮,肉皮白白净净,两片嘴唇像奶皮子一样柔嫩,是个安分守己的女人。你凭什么说她是黑面孔?!”
毛拉再丁嘿嘿笑笑,望着妻子说:“月亮皎洁有光,乌云岂能遮挡;既然大嫂如此漂亮,往后我管你叫黑月亮。”
喀孜听了这话,明白了事情的由来,忍不住地笑了起来,说本喀孜不受理此案,打发他们回去了。
不以为耻
有位比毛拉再丁大十多岁的财主家的花花公子,一天,瞒着自己的真实年龄,调笑毛拉再丁说:
“毛拉再丁,我比你小五岁到十岁,你娶媳妇的时节,我还光着屁股跑来跑去哩……”
“对,对,那时你是没有穿裤子。”毛拉再丁说,“我清清楚楚记得,那时候你和现在一样是不知害臊的。”
(翻译者:赵世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