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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十七,生死

东南市,陵谷大道,1:33PM

“小雪,你瞧这件衣服怎么样?”那胡姓的女子比着一件浅蓝丝质连衣裙,问一旁的苏念雪道。

苏念雪微微一笑,说道:“好看极了,胡大小姐穿起来更是光鲜靓丽,无人可及。”那姓胡的女子嗔道:“你这人,总喜欢花言巧语的说些言不由衷的话,来惹人开心,真是讨厌。”嘴上虽这么说着,但面蕴笑意,显是甚为高兴。

正说间,忽然天空渐黯,像是阴云蔽日一般,跟着店外街上,爆出震天动地的呼声,或惊诧、或讶异、或疑惧、或恐慌,不一而足。苏念雪与那胡姓女子大感奇怪,步出店来,举目望去,亦是相顾失色,只见楼厦之上,云层当中,竟然浮着一座黑息缭绕的大山,四周旋绕着无数似人非人,似怪非怪的生物,荫天蔽日,笼云熄光,森森然甚是骇人。

忽有人喊道:“你们快看哪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掉下来了!”众人喧嚷着循声望去,只见一个黑点直堕而下,便有人叫道:“是一个人!有人从上头掉下来了!”又有一人失声叫道:“杀..杀人了!!!是TADL,快跑啊!”

这些时来,TADL已成了市民的一块心病,每每想起那些怪物暴虐之甚,屠戮之惨,更是如芒在背,人人自危。当此之境,骤闻此声,人群稍一怔愣,随即炸出惊恐尖叫。众人撕扯奔走,挤搡推攘,互相踩踏,偌大的购物街上,哭号与惨叫声绵绵不绝,已然乱成一气。那人影落在地上,自是绝无生望,也就无人在意。

苏念雪与那姓胡的女子缩在店内,望着店外惶惧无措,四散逃窜的人群。那姓胡的女子说道:“小..小雪,咱..咱们应该怎么办?”苏念雪呆呆的望着那人坠落的地方,心下突突狂跳,想道:“是谁?那人是谁?谁会从那地方掉落下来?不,不是他,不可能是他..”那姓胡的女子喊道:“小雪?小雪!小雪!!!”

苏念雪一愕,回过神来,倏地起身,说道:“清灵,你就躲在这儿,不要出去,我马上就回,好么?”那叫清灵的女子愣道:“你要去哪儿?”苏念雪惶然无方,举止失措,苦声道:“我..我怕,我真的好怕,我得去看看,我怕那二货..”一语未毕,迎着奔流涌动的人群,逆行而上。胡清灵在身后急呼几声,她却理都不理。

苏念雪身形娇弱,被惊惧恐慌的人群冲撞挤攘,只得一点点挪着步子,艰难地缓缓前行。过得片刻,眼见人群渐稀,想是已然逃散而去,剩下的也是各自寻得躲匿之处。苏念雪依着记忆,推想那人落地的位置,觅路前行,拐入一条小道当中,忽然见着一人身遭重创,满身血污,倒在地上,一动不动,肌骨血肉模糊几已不可辨,只被一团黑色雾物质所裹缠着,保持体骨不散。

苏念雪睁大双目,颤颤前行,走得近来,细细端详那人,不由手脚抖动,脸色大变,跪倒在地,喊道:“二、二货..王..王萧。”以手捂嘴,一颗心几乎都要从口腔中跳了出来,眼泪簌簌而下,想要伸手将他负起,却又怕弄痛了他,不知从何下下手。只因情之所系,关心过切,她此时此刻已然失了分寸,甚至都不想他是死是活,又怎么知得痛?

苏念雪掏出手机来,颤颤发抖中,不禁失手,手机摔落在地。她将其拾起,还未拿稳,又掉落下去。如此反复三次,才勉强拨通了急救电话。

东南市,市一医院,急救中心,5:57PM

自陵谷大道踩踏事件,已经过去了近五个小时。那浮空的大山与凶兽临于陵谷街上,尚未有异动,已使人心惶惶,各不相让,彼此戕害起来,所造成恶劣的踩踏事件,造成了大量不必要的伤亡,说来也真是足够讽刺。这件事情引起了政府的高度重视,立即下令封锁了陵谷大道的各个路口,调动专项负责TADL事件的特警,日夜监视着浮空物。

此时,医院的长廊当中,苏念雪坐在椅子之上,目光呆滞,直直望着天花板,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过得片刻,待见着急救室的指示灯由红转暗,急忙起身迎上步出的医生,问道:“大夫,请、请问他现在情况怎么样了?”那医生问道:“你是他什么人?”苏念雪急道:“我是他朋友,他怎么了?”那医生道:“病人的情况实在是怪异无比,虽然五脏粉碎,骨骼尽断,但某些生命体征却反而越来越强。”苏念雪问道:“我只想知道他还有救么?”医生面露难色,说道:“这就是问题所在了,他的器官已经不能正常工作了,但他却并没有死去。我们想尽了一切方法,但很遗憾,对于这种病例,实在是无能为力。”

苏念雪问道:“他还没死?”那医生道:“从某些角度来说,是的。”苏念雪说道:“如果他一直待在医院,你们能保证维系他的生命么?”那医生一愕,心想这人虽然一息尚存,但压根就不可能有救了,何必还多费周折的放在医院?说道:“姑娘,病人其实已经..就算你有心如此,让他多活得一时三刻,也是没用的。”苏念雪淡淡道:“我问你们医院能不能保证他的性命?”那医生兀自劝道:“病人..”苏念雪又问道:“告诉我,能不能?”说来干脆利落,已带了三分恼意。那医生无奈的点点头,说道:“没有什么问题。但这可是一笔不小的费用,麻烦你通知下病人的家属。”苏念雪说道:“我知道了。”

苏念雪出得医院来,望着明净澈蓝的天空,心里却分外忧郁起来,寻思道:“钱..那二货又没什么积蓄?现在要缴这么一大笔钱,一时半会又哪里筹集的来?”思索了片刻,有了计较。

苏念雪径回学校而去,将事情与已然归校的李泽他们说了。

苏念雪道:“事情就是这样了,若不能筹到他住院的费用,那二货可..可能就真就..”三人尽皆心惊,一时都没了主意,清清点点各自的钱财,却仍是差得远了。

李泽叹道:“老王若不是为了救我们,事情也不会发展到这种地步。”苏念雪问道:“他为了救你们?这话怎么说?”三人便简略的将经历的事情叙述了一遍。赵航道:“要不我们现在把那什么壤取出来,还给老王,等他活过来再交给我们?”李泽道:“你以为是便当啊?你吃一口,我吃一口的。”林致远道:“我听那人说了,息壤取来救人之后,就失去了它的灵效,再也无法使用了。”赵航道:“那怎么办?乞讨啊,抢劫啊?”李泽道:“你大爷的,认真点好吧。”赵航怒道:“妈了个巴子,老子还不认真啊?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老子去卖肾总可以了吧。”

苏念雪道:“那也不必,我有一个法子,但得你们拉下脸来,配合配合才好。”赵航喜道:“你有办法?那再好不过,别说拉脸,就是送死都没问题。”苏念雪微微一笑,说道:“我们的工作倒也不难,就是四处吆喝吆喝罢了,倒是李主席,这个事情还得多多依仗你才是。”李泽呆道:“我?你是指什么?”苏念雪压低声音,说如是。

第二日,关于校园英雄王萧,英勇对抗TADL,重伤入院的募捐活动,就在学校里轰轰烈烈的展开了。原来当天夜里,苏念雪等就结合事实,连夜编撰些王萧如何如何对抗陵谷区浮空怪物的事迹,发布到市内各大论坛里刷了起来。如此敏感的话题,不用多长时间,便获得了无数的点击量,待事情在学校发酵之后,再由李泽通络上下,组织了这次募捐活动。四人各自奔走宣传,一天一夜都没合眼,着实费了不少气力。

但募捐的结果,却并不理想。除去那哭得稀里哗啦的洛漪妹子与整天阴着个脸的仇荣,捐了一笔可观的数字以外,其余人或是置身事外;或是嬉笑着看热闹;或是零零散散的扔些一角两角的分子钱;更有苏念雪的爱慕者,见着她为此奔走劳碌而心怀不忿,数度闹起事端,导致事情进展的十分不顺利。数日下来,筹集的钱,也只是杯水车薪罢了。四人眼见无法,只得先将所有筹措来的钱,带到医院再说。

“王萧先生?”医生查了查记录,对苏念雪说道:“他前日就已经缴清了费用,转入ICU了。”

四人面面相觑,既是错愣,又是惊喜。赵航问道:“我日,icu是什么东西?”李泽低声道:“多吃饭,少废话。”赵航说道:“***。寝室长,icu是什么?”林致远附耳道:“我也不清楚,应该是高级病房吧。”

苏念雪问道:“缴清了?您没有看错么?是谁缴的?”那医生笑道:“不,这住院费用我们可不敢弄错,至于是谁缴的,那又怎么记得清。”苏念雪道:“是么..现在我们可以去探视病人么?”那医生瞧了瞧时间,说道:“没问题。不过按照医院规定,只允许一位家属进去探视,考虑到病人情况相当特殊,而且时间也不能太长。”李泽等三人相对视一眼,退后一步,均道:“啊,我们这几个大老爷们性子都太躁了,也就不进去坏事了。”苏念雪知他们所想,微微颔首,在医生的安排之下,往重症加护病房而去。

进得房来,瞧见王萧周身裹着厚重的纱布,满插各类针管,双眸紧闭,躺在病床之上,四周摆满了各类设备仪器,正自运转着。苏念雪缓缓走近,望着眼前这张毫无生气的脸颊,心中柔情忽生,想道:“你呀,其实一点也不适合去做个英雄..我还是想看着你掠过眉间,双指如飞的模样。想听你既不正经,又不老实的对我油腔滑调。真的,我真的很想携手陪你去看这千山万水,只要你喜欢,我就陪着你,好么?”眼睛一涩,两行清泪怔怔而下,这些时来的心酸与委屈,至此方得一泻而出,又想:“我不希望你是柏戈,是英雄,我只希望你是王萧,那样的话,咱们才能一辈子都好好呆在一起。我只想瞧着你,一直一直瞧着你,这样就好了,很好了,你能明白么?”

“他明白么?”苏念雪痴痴想了一阵,脑子里忽地掠过一些画面:斜阳淡淡,微风徐徐中,王萧曾与自己共骑一马,颇为委屈的说道:“我啊,只是怕你会怪我..”心中一动,忽地想清楚他话中的意思,其实他能明白,一直都明白,所以才会如此顾及自己的感受。想到此处,不由轻叹一声,又忆及他当着自己面前,一言无悔的说出:“因为我是柏戈。”这句话时,心中这才明了,原来早在那时,他就已然料得日后大难,并且决意如此了。

苏念雪徘徊低惋,忧思难定,什么也想不明白,也什么都不愿再去多想,目带深眷的凝望着王萧,一时不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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