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三千,只取其一,吾师教杀人,便通了这一门大道,自此唯命是从,杀人无形,忽有一日,吾师言,一人显于百家,受雇主百金,要那人性命。吾颇好奇,百家杂乱,各行其道,何人敢称“显于百家”?吾师笑笑,吐出两字,“李煜”,大惊,竟是幼弟,然,我门门规森严,徒未出师,必听师言,吾点头,往杀。
——《刺客传·李雪梅》
李佑抬眼看着李垚,他不会这么做,李垚说道:“没有人愿意伤害自己的弟弟,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们不能对不起死去的弟兄,我们要对得起悦城立足于世的根基,佑,结束这一切,我们可以矫枉过正,我们要为将来打算,我们要为今日向天下人讨回公道!你是长子,责无旁贷,你要牢牢记住,悦城不易,李家不易!”
李垚说完向着李佑重重地一拜,悦卫们也随着李垚叩拜,很多人都在抽泣,这并非他们所愿,但这就是规矩。李佑慢慢起身,泪水已经在他的脸上流的太多,他用手紧紧掩盖住面庞,脑海中回忆着往昔。
“大哥,我们一起去看看老七,那家伙好几天没有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大哥,我和五妹买了最贵的山参,怀山的,卖的人说这东西已经活了千年,老七吃了身体一定会好一些的。”
“祝大哥新婚快乐,小弟也不知送什么,就折了这一千只纸鹤送于大哥。”
思绪如同浪潮,一波一波袭来,那时候,六个人都在,欢笑声绕耳不散,当真快乐,当真无邪,而今却人散空悲切,他低喃道:“这里留的只是伤悲,离去也好,离去也好。”李佑猛地抹掉泪水,紧握双拳,眼睛牢牢盯住李煜。
让一切伤悲泯灭吧,你要坚持住,一定要坚持住,李家不易,李家不易。
“悦城不易,李家不易!”
李佑拳开成掌,使出奔雷掌中的“落雷”,掌落中,如同雷鸣,发出“轰轰”声,同时轰击在李煜的髌骨上,“咔咔咔”,顿时响起一阵骨碎声,这声音毛骨悚然,让人不寒而栗。李煜突地张开眼睛,嘴巴大开,泪水从眼角凄然滑落,他看到了李佑,李佑也看到了他,李佑登时跪倒,抱起李煜嚎啕大哭起来,李煜却终究未发出一言,只是死死地盯着他。
“大哥,将公子交于我吧。”这时候,如意驾着一辆马车从巷子里缓缓驶了出来,里面的赢若伊掀开帘子说道。
“公主这是何意?”李垚问道。
“既然已成定局,公子是该去毕博城,我既是公主,便由我带着公子去,定不会让王叔为难公子。”赢若伊回答道。
“既如此,公主可向陛下求情?”李佑顿时来了希望。
“我父亲喜怒无常,却也能听我几句,我自当尽力,如若不成,我也随公子去,不会让公子孤独。”大哥请宽心。
如意下车去,也不顾李煜身上的血迹,将他一把抱起,随即回到车上,将人放入车内,看了看跪着的李佑,不解地说道:“也真是有趣,明明是你把人弄残废的,为什么还哭的这么凶?”说罢马鞭一扬,向着晋北军方向而去。
李佑依旧跪在地上,重重地对着马车叩了头,说道:“谢公主大恩,佑今生必报!”说完竟晕了过去,李垚连忙跑过去,抱住他,轻拍他的背脊,眼睛却是望着马车消失的地方,低喃道:“这一走,不知是祸是福,就看你自己的了。”
马车上,赢若伊抱着李煜,李煜还是同方才那般,瞪着大眼睛,也不见眨眼,赢若伊身边站着的小毛孩霍去病见他这般模样害怕地躲到了她的身后。赢若伊握着他的手,可丝毫不觉手的温度,吓了一跳,说道:“公子莫吓我,都过去了,我现在就带着你去找最好的医生,我认识药庄的孟庄主,他妙手回春,定可以将公子医好。”
这时候车停了下来,右王走到车前,如意并没有给他好的脸色看,他知如意本事,冲她一笑,不料如意并不理睬他,径自走到了人群中,来到了墨翟身边。
“公主到了?”
“是的。”
“可有骂我?”
“没有,好像哭了。”
“你为何不给她擦擦眼泪?”
“我那时候在驾车。”
“你本事高强,为何这般不近人情?我常与你说,为人要良善,授人以礼,方可受人以礼。”
“哦。”
墨翟看了看远处的右王,似乎正在和马车中的公主商量什么,见他唯唯诺诺的样子,丝毫没有了方才的不可一世,可见他很怕这个公主。
“我一直以为秦王最宠的是大公主,不过今日看右王这样才知道,原来最宠的竟然是三公主,此女不简单啊。”
“哦。”
右王同公主说完话,恭敬地行了一个礼,然后吩咐了孙有惑几句,孙有惑点点头,跑了开去,不一会儿,晋北军开始启程。右王走到墨翟旁,躬身笑道:“先生大才,竟连公主也这般仰仗你,不知先生可有入仕之雄心?”
墨翟点点头,笑道:“良才自当入仕,不过我这般年岁怕是小了一些,过些年再说吧。”
右王两眼放光,暧昧说道:“入仕也当投明主,不然大材小用岂不可惜了。”
墨翟闻言一笑,装作不知,问道:“不知何人为明主啊,还请右王相告。”
“我也不打哑谜,在下求贤之心切,如若先生来我府,必尊为师,到时,先生必名扬天下,岂不美哉?”右王双眼炽热。
一旁的如意见到右王这般模样,就好似男人见到美女,眼中放出异样的光芒,如今这右王竟对着墨翟这般,心中忍不住,顿时笑了出来。
墨翟眉头一皱,责道:“右王是老实之人,你怎可窃喜?”
“哦。”
右王顿觉失礼,自责道:“是我的错,不怪姑娘,这个以后再说,还望先生移驾马车,公主有请。”
“好,那在此别过。”墨翟走了几步,忽然想起什么,转身道:“右王,请移步。”
右王快步走到墨翟跟前,问道:“先生有何事?”
墨翟凑到右王耳边,轻声说道:“我与你之物,切记不可让闻仲看到,我与他师出一处,如若被他见到,王爷的计划怕是要泡汤了。”
右王眼珠子一转,当即点头,躬身说道:“多谢。时候不早,我们一道上路,一切都已布置好,请先生放心。”
墨翟回了一个礼,便同如意一道走到了马车前,说道:“罪臣墨翟,特来受罚,望公主大量。”
隔了许久,才传来公主的话,只听她说道:“你追随他,不知是福不知是祸,如你再害他,我必让我父出兵杀你。”
墨翟知道这位公主的为人,虽是情急之话,但说到做到。墨翟认真回复道:“事出突然,确实出乎意料,不过,也是幸事。”
“公子伤成这般,也算幸事?”
“李垚为城主,此人多阴刻,公子这般良善,如若待在悦城,或许结局未必比现在好,毕竟现在只是伤了,命还在。而且,公子为人大义,有大抱负,安能学困兽束于这小小悦城,大陆之大并非地广而已,而是人心,只有见识各色人群,才能领略何为人心,这并非小小悦城可以比拟,是故,是福不是祸。”墨翟说得极为认真。
“你非公子,安知他心中志向?”赢若伊再次问道。
“公主亦非公子,安知我不知公子之志?”墨翟见赢若伊不语,继续说道:“公子大义凛然,虽沉默寡言,但一腔豪情,勇而无畏,公而忘私,于这浊世中不可谓一股清流,既如此,就应当出这小小悦城,到那堪堪百城的大陆,清那阿谀奉承金钱当道的世风,竖激情肆意冉冉生机的新风,让那些老旧传统的百家耄耋跌破眼,让那些怀揣抱负一心为民之人见到希望,成大事立大业,悦城老话是,悦城不易,李家不易,我觉应改成,既知不易,盖当奋起!岂不快哉!”
赢若伊叹息一声,说道:“罢了,我再问你,你可是传闻中墨家天下部之人?”
墨翟揉了揉鬓发,回道:“是,也不是。我虽跟着恩师两年,但并未出师便被逐出师门,所以算不得天下部之人。”
“能入天下部者寥寥,想必先生才学比天,才能被逐出师门,请先生上马车。”赢若伊最后还是同意墨翟上车,但她心中还是充满了疑惑,可道家人说过,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或许真能闯出一番天地也未可知,但与她何干,她只求李煜安好,所以当务之急是先医治好李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