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二十一年,南京城。十数宫女趁皇帝熟睡弑帝未遂,方皇后闻讯赶来将众宫女处斩,当晚侍寝的曹妃疑因得宠被皇后嫉妒而一并获罪处斩,史称壬寅宫变。
嘉靖二十六年,南京城。坤宁宫离奇起火,皇后活活烧死于火中。
同年秋,余杭镇,仙剑客栈。“听说了吗,皇宫里起火居然能把皇后烧死,都没人救驾的吗?”“哪有人敢救,听说这火就是咱们的皇帝陛下放的。”“皇帝为什么要烧死皇后?难道?”“对,就是为五年前死于宫变的曹妃报仇!”“想不到身为帝王居然还能用情如此之深啊。”“哪儿啊,我听我那在宫里当差的表表亲说,宫变后那皇宫里一直闹鬼。皇帝特地召见了许国师,国师说是曹妃死不瞑目,化为厉鬼,连国师也降服不了这只凶魂,堪堪能够把她镇在一处宫殿里不让她四处害人。这五年来曹妃的鬼魂夜夜嚎哭纠缠,想必皇帝陛下也是不堪其扰,又无法明着赐罪皇后,纵火是无奈之举。”“嘿嘿,皇帝烧死皇后,还是太荒唐了些。那就没有什么更厉害的修仙之人管管吗,比如蜀山剑侠……”
“蜀山?!”一声清脆的冷哼迥异于之前市井独有的热切,让场面瞬间凝固了下来。这桌人脸上保持着眉飞色舞,眼中却满是茫然,抬头看向声音的源头:一桌三人,两男一女,都是江湖游侠的模样。年轻男子十四五岁的少年样子,衣着华贵相貌也颇清秀。年长的男子一身普通的青色布衣,方脸有些胡渣,高大结实,正靠着椅背翻着白眼,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他身上也没什么装饰,还不如他背后那把无鞘紫柄大剑惹人注目。女子十四五岁的年纪,身段模样都挺秀气,脸圆圆的,一身白衣白裤,粉色的靴子,此刻正睁着大圆眼,看着那名年轻男子。
年轻男子似乎很享受这种被瞩目的感觉,用手指敲了两下桌子,歪着脸看向面面相觑的一桌众人:且不说蜀山人不牵扯朝廷,难道你们就不知道蜀山派就快要灭门了吗?
蜀山灭门?这一下就似要炸开了锅,一个个都疯狂地议论“真的假的啊,都没听说过啊”“对啊,谁能灭了蜀山派”“难道是朝廷?”“朝廷哪敢和蜀山掰腕子”……
正议论着,一个瘦高个子的中年男子快步走到年轻男子面前,做了个揖:“小人徐若生,是本店掌柜,敢问少侠,您说的消息不知何处得来是否准确?”少年低着头假装喝茶正拿余光瞟着师妹,见有人打搅不耐烦道:“关你什么事。”
掌柜迟疑了一会儿,又作一个揖,道:“在下祖上自接过这个客栈后便一直受蜀山剑侠照顾。三百余年,此地妖魔不犯盗匪绕行,战乱之年小店也不染战火,连带这个小镇也保全了下来。且蜀山于小店实有极大渊源,倘若少侠消息准确能告知来龙去脉,让在下得以提前上山报信,仙剑客栈上下必感大德。”
少女本已将目光从师兄身上收了回来,无聊地搅弄着杯里的茶叶,听到这里,又好奇地眨巴眼睛看向了师兄。年长的男子依旧靠着椅背翻着白眼看着天花板,似乎睡着了,少年察觉到师妹的目光,似乎有些紧张,不自觉的挪了挪屁股,轻声说“来龙去脉却是没有,我也是听来的,不过,应该是真的。”然后突然又觉得这么小声和一个普通百姓说话有失自己的少侠身份,又抬头大声说,“名门大派一夜灭门也不是没有先例,想我琼华昔年之威不输今日蜀山,不也……”
话音未绝只听咣咚一声,那名青年男子捂着脸连人带椅子往后翻了出去,小姑娘也红着脸把头埋了下去。二人反应如此夸张让徐掌柜有些一头雾水,搓了搓手,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一声,脸上神色却轻松了起来。众人议论纷纷“琼华派是哪个门派?”“不知道,估计是个小门派。”
青年男子站起身来,这一跤摔得狼狈无比,众人也有被他逗笑的,捂着嘴笑了两声。少年一直低着头,此时却误以为是在笑他,顿时涨红了脸:“没错,我就是琼华弟子,如今我琼华派确实没落了,可是倘若这次蜀山真的被灭门,数百年后,蜀山不也没人记得了吗?有什么好笑的!”
徐掌柜示意小二端来一壶新茶,亲手给三人倒上,陪着笑说,“少侠误会了,他们都是我的常客,虽然老乙嘴巴碎些但是没有恶意的(客人乙:老徐你说谁嘴巴碎呢,小心不给你茶钱。),也绝非嘲笑琼华派(虽然本掌柜也不知道琼华派是哪个门派),至于蜀山,”徐掌柜突然收起笑脸,放下茶壶,又一次作揖,这一次,却不是向年轻人,而是向着店里的一尊身背两把剑的少年剑客石像,起身悠然道“无论少侠所言是否属实,小人都会去报信以防不测。倘若苍天无眼蜀山灭门,那么,至少还有我记得蜀山派。我的儿子不肖也投身于蜀山派,到那时我的儿子一定为蜀山战死了,我就去领养一个孙子,所以我的孙子也会记得,我的子子孙孙都会记得,天地之间,曾有蜀山,天地之间,尚有蜀山!”
掌柜顿了顿,指着石像继续说道:“这尊铜像想必少侠你也有所耳闻。李大侠销声匿迹也有三百多年了,但是每日来我这店里的,七CD是冲着他来的。”客人乙也笑着开口,“是啊少侠,逍遥大侠就算死了也有很多人记得的哩,何止七成,要是没有逍遥大侠和蜀山的名声在前,谁来这里。房钱又贵,茶又难喝,掌柜还奸诈。”(徐掌柜:我这都是良心好茶平价好房啊)。
少年默然半晌,用轻到听不见的声音说了句谢谢,抓起桌上的佩剑,径直走了出去,中年男子见状留下些远超茶钱的碎银就和女孩跟了出去。掌柜不动声色地收起碎银,回头笑眯眯地对伙计说:“刚才好像有人说我奸诈,我出趟远门,在我回来之前,除了某人外其他所有客人茶水钱全免,饭菜钱减半。”说完也径自快步走了出去,留下一片欢声如雷以及一个默默掌自己嘴的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