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树欲静而风不止,当晚沐夫人没有来蔚园陪沐菀青进晚膳,沐菀青便敏感的觉出不对,她本不想管沐府的这些事,可这些日子沐夫人对她是真心实意疼进了心坎里,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饶是沐菀青如何冷硬的心肠也要为之动容了。
她拍乐菱去看看府里可是除了什么事,没一会儿乐菱便急匆匆的赶了回来,白着脸说:“小姐,三少爷被人打了!”
被人打了?
沐菀青皱了皱眉好看的眉头,沐怀瑄虽然武功算不上极好,可是教他学武的师傅好歹是沐大人请来的名师,如今又在军中摸爬滚打了好几年,无论如何不会轻易被人伤了的。
乐菱小心翼翼的看着她,轻声问道:“小姐可是要去看看?”
“不去。”沐菀青独自一人坐在放满菜肴的桌前,拿起筷子刚夹了一下,余光就瞄到一旁闲置的一副碗筷,这是沐夫人平时里常用的,拿着筷子自己不吃,一个劲儿的给她夹菜,总是笑眯眯的看着她,好像看她吃饭便是最值得开心的一件事。
另一名大丫鬟乐萍相对稳重些,见她不进食只看着夫人的碗筷出神便知道她心中所想,可小姐除了在老爷夫人和三位少爷面前有点笑脸以外,其他的时候总是冷冰冰的让人不敢靠近,不,甚至是说害怕,她的眼睛总是冷的没有半丝温度,可此时,她却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咬了咬唇说:“小姐,您若是担心三少爷便去瞧瞧吧,三少爷平素里最疼您了,奴婢听说,三少爷此次与人纠缠是因为……”
“因为什么?”沐菀青头也不回,冷冷的说。
乐萍既然开了口,自然不会在此时缄口不言,她说:“是因为有人在背后嚼您的舌根子,被三少爷看见了,所以才动手打了那人,可谁知对方竟是瑞阳侯府的世子,仗着人多才把三少爷打伤的。”
沐菀青安静了半晌,最后把手中未曾动过的碗筷放下,淡然吩咐道:“把我的披风拿来。”
“是。”乐萍无声的叹了口气。
正是春寒料峭的时节,太阳一落山更是冷,乐菱在前面提着灯笼照路,很快便来到沐怀瑄所住的明园。
她出现在院门口时,守门的两名总角小厮惊讶之余忙行礼:“奴才给小姐请安。”
沐菀青从鼻子里嗯了一声便要往里走,却被听到声音的王妈妈拦住了。王妈妈是沐夫人的陪嫁媳妇,平日里管着沐夫人院子里的杂事,对沐菀青也是极好的。
她惊讶道:“小姐怎么来了,大夫千叮咛万嘱咐您不能起床吹风!被夫人看见又要心疼了,我的好小姐,趁着夫人没发现您快回去吧。”语气中带着淡淡的责怪和疼爱,又有一份担忧。
沐菀青知道沐怀瑄定是伤的不轻,忍着性子对王妈妈说:“妈妈不必拦我,我看一眼三哥无事边走。”
说完不顾她的阻拦,大步朝卧房走去。
刚走到卧房门口,便听到从里面传出来骂声:“好一个瑞阳侯府!竟敢将三弟打成这般,明日我定要在朝堂上参他一本!”
是沐怀瑾的声音,如今他是户部郎中,算是沐大人的三个儿子里最不负他所望的。
接着便听沐大人浑厚的声音沉沉的说:“你这一本奏上去,朝堂之上难免引起争端,难道你想让青儿的风言风语愈演愈烈吗?”
沐夫人哭着责备道:“那你说怎么办!外面的风言风语何止传了一日,为何不见你有所行动,如今还拦着瑾儿给青儿讨公道!呜呜,你这个没良心的!”
沐大人纵横朝堂多年,凭着手腕和绝佳的眼光一路爬上去成为皇上最信任的尚书令,什么风雨不曾见过,可他最怕的却是妻子的眼泪,方才还沉稳如磐石,听到妻子含泪指责,他却顿时有些头疼。
沐菀青站在门外听的直想笑,却又窝心,明明是沐怀瑄被打的不省人事,沐家人担心的却是她的名声,这种感觉,多少年没有过了……
卧房里的一片寂静,只听见沐夫人呜呜的哭声和沐大人的劝慰,就在这时沐菀青走了进去,说:“青儿见过父亲,母亲和两位兄长。”
沐夫人一见她顿时止住了眼泪,刚想赶她回去便听沐菀青说:“娘,您别赶我,我看几眼三哥就回去。”
在沐家,三位少爷最怕的是沐大人,沐大人最怕的是沐夫人,而沐夫人的死穴却是沐菀青,她一开口,沐夫人便不再说什么了。
沐菀青径直走到床前,只见平日里活蹦乱跳,像一头小老虎似的沐怀瑄此时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满脸的伤痕,方才该是清理过了,若非如此,只怕是满脸的血。
就因为几句嚼舌根的话,他便维护至此吗?她杀手出身看的清楚,这些伤绝对不是平凡的打手造成的,若不是他们还顾忌着尚书令位置,沐怀瑄早就被打死了吧!
沐菀青都不知为何,下意识从心底迸发出一股杀意,想将瑞阳侯府铲平的杀意!可当着慧眼如炬的沐大人面前,她只能将藏在袖子里的手狠狠的攥了起来。
与此同时,一直低头不语的沐怀珏猛地抬起头来,看着坐在床边一身粉嫩裙装的小妹,又突然觉得莫名其妙,方才那一股强烈的杀意是怎么回事?
大夫很快写了药方来,说沐怀瑄内脏受了伤,要好好将养两个月,不然今后容易留下病根,全家人终于松了一口气,沐大人带着两个儿子去书房议事,而沐夫人则要陪着沐菀青回蔚园。
沐菀青说:“娘,今晚您担惊受怕的也累了,我自己回去就是,您去休息吧。”
沐夫人刚要说什么,王妈妈忙说:“夫人还是听小姐的话吧,小姐孝顺,您别让她担心才是。”
沐夫人这才应了,由王妈妈扶着回房了,沐菀青站在原地看着沐夫人的身影消失在黑夜里,又看了一眼明园,眼睛暗了暗,转身离开。